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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我每部电影都很用力(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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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9-26 10:26: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张艺谋



周冬雨和窦骁



周冬雨和窦骁的“自然”表演可圈可点,获圈内人一致赞赏。



张艺谋对话谢晓

 用透着文艺气息的返璞归真之作《山楂树之恋》为《金陵十三钗》铺路,无疑是聪明的做法。喜欢它在于它清新得像一篇诗稿,触动了你心底的某个角落,那是初恋的美好。在物欲横流的今天,那份纯真愈显可贵。

  失落在于“对张艺谋的期待,从某种程度上已经超越了对一个普通导演的要求”。今天的张艺谋已然是国民心中的大师,举手投足必然引来无数关注。诚如影片开拍,大家就猜测张导重回文艺片的初衷是为了在《三枪》后打个翻身仗。可大家看完影片才发现,张导似乎没有打翻身仗的用力感,反而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几乎去掉了张艺谋影片所有熟悉的元素,恬淡从容娓娓道来,甚至连那个狗血的白血病剧情都保留,还鲜有地加了几行字幕!张艺谋似乎离我们的设定越来越远了!

  “其实它外部的包装已经不重要了,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喜欢就喜欢。”这样的话,也只有从张艺谋的口中吐出才不会显得矫揉造作。不在乎挑剔的评论,不在乎票房成绩,淡定从容之态,大有“行到水尽处,坐看云起时”之风范。他带给影坛和观众的,正如其对影片本身的评价一样,是一种“洗尽铅华、润物细无声”的感动。

  谢晓

  南都娱乐周刊执行主编,活跃在采访前线近十年,最早包装推出国内娱乐圈“四大花旦”,曾策划推出明星对话录《嘴上的娱乐风暴》。

  张艺谋

  著名电影导演,凭借《红高粱》、《秋菊打官司》等蜚声海内外。2008年导演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获一致好评。2010年执导的新片《山楂树之恋》为电影圈推送了两位清纯新人,掀起影坛“纯爱风”。

  张艺谋眼中的“纯爱”

  “纯爱,是在人的心里,不在于所谓的尺度、所谓的肢体接触”

  心甘情愿地保留狗血的结局,大刀阔斧地砍掉原著情节中网罗交叉的枝蔓,剥离掉社会和政治的隐喻元素,张艺谋要的仅仅是最原始、最本真的“纯爱”故事。从寻觅演员到剧情修改,再到摆脱过往绚丽痕迹的清新画面,无不以“纯”字先行。如果摄影机是他的眼睛,那么在他眼中回放的不仅仅是文学和艺术,而是内心对爱情的某种投射。卸掉包袱,他和普通人无异。

  谢晓:这次重拍文艺片,对你还有挑战么?

  张艺谋:当然不同题材有不同挑战,现在这么划分也未尝不可,所谓商业娱乐类和文艺类,但哪类都不好拍,不同故事有不同挑战。

  谢晓:《山楂树》这个剧本这么吸引你,是在于“纯爱”主题吗?

  张艺谋:对,我觉得初恋故事还是挺感动人。从原作来说有很多结构不便调整,它是个流行小说,有群众基础,我也不想拍得让山楂迷们不认识了。像白血病什么的,是很多年的老招了,但实际上故事本身情节性的东西不是那么重要,它还是表达了一种纯真的爱情、初恋的情怀,这种感觉给我的触动还是挺深的。

  谢晓:为什么在中国一拍“纯爱”就必须回到以前的年代?

  张艺谋:没有啊,也有导演在拍今天的啊,可能我们没注意到吧。(但似乎很难让人信服?)那是拍好拍坏的问题。我觉得每个人的初恋都是他的成长期,我们都经历过,这种感觉对每个人都不陌生,只是不同时代,表达方式不同而已,其实情感都一样。有人是一夜之间长大的,有人整个拖了一年半载,每个人情况不同。但在初恋的感情上,大家都有同感。

  谢晓:这种“纯爱”题材有没想过会拍给哪些年龄层的观众?

  张艺谋:没有特别设定观众群,希望是拍给所有人看的,今天全世界的好电影都是老少咸宜的,希望有这么个效果。过来人当然勾起很多回忆,年轻人可以不去关心那个时代的独特氛围,看到两人相爱却不能在一起,山楂树开花了是红是白都没看清楚,两人的约定是个永远,看到这些也很好。

  谢晓:但看片时我发现很多年轻人都笑啊,不太理解那种恋爱方式,可能他们现在完全是另一种文化了吧?

  张艺谋:是啊,那当然。那天我们编剧给我讲了个故事,真实的事情。他说他们班有两个同学谈恋爱,但从来没牵过手,后来那男孩终于忍不住在女孩脸上亲了一下,女孩一下子哇地大哭,飞奔回家,推开门,跟她妈说:“妈,我怀孕了!”我作为过来人也觉得很诧异。我倒觉得年轻人看过去的,或许再过20年,更年轻的人看他们,都有很奇怪陌生不理喻的地方,这是表面,看热闹看门道也罢,任何作品都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这个爱情你喜不喜欢,它外部的包装就不重要了。

  谢晓:在那个保守的社会环境里,有人说影片中男女主角的感情会不会发展得有点快?

  张艺谋:呃,这是最没有规律的。你说男女所谓的来电,有什么规律?这在全世界都没有规律,一秒钟也可,一年也可,所以无所谓快慢。而且这个我是有经历的,在农村这个环境中,城里人见城里人,马上就对眼了,因为别人都是农民嘛。找到同类了。没有必要绕弯子了。

  谢晓:也就是说影片中有很多东西是你的亲身经历?

  张艺谋:不一定是完全类似的情节,只是说类似的情境,类似的心理,还有初恋的情怀。在那个时段中,我们很多人都有。我们召开了很多讨论会,都是五张以上的人让他们讲一讲,像那个用棍牵手的细节就是我们编剧讲出来的。细节没有完全雷同的,只是大家经过那个时代,那算是一个禁欲的年代吧。

  谢晓:小说里是有一些关于性的描写,但电影没有表现,是不是怕破坏了“纯爱”的主题?

  张艺谋:这些描写,你觉得在中国能拍吗?第一,我觉得它在中国属于完不成的,或说在中国影视范畴是完不成的,你在床单底下是完不成的,你要让大家看明白也是完不成的,我无法挑战审查制度;第二,我还没有去想象这个身体接触,我是看客下菜,跟着演员走,演员进入表演后他是活生生的,这两个新演员给我的感觉是,这样的处理最舒服。

  谢晓:就是说,你并不是把“无性”等同于“纯爱”?

  张艺谋:那不是。“纯”是一个抽象的词,它在人的心里。我记得过去看过一部电影,女的为了她爱的男人,跟外面很多男的搞,回来后给男人讲故事。你能说它脏吗?我觉得它仍旧是一种非常纯的爱。所以纯爱,是在人的心里,不在于所谓的尺度、所谓的肢体接触,不在。不是外化的,纯是在内心的。

  谢晓:记得你以前说过拍电影最好用画面讲故事,少用字幕,但这次却用了五六次,是有什么特别用意么?

  张艺谋:那是后期做的,我们全按结构拍完,但太长了,字幕上讲的事都成了画面,但它是两个半小时,我个人不喜欢长的电影,最好两小时以内,所以就要剪,拿掉之后前后就有些不顺畅,就用了字幕,没有特殊用意。

  张艺谋眼中的新人

  “故事是永远讲不完美的,气质才重要”

  《山楂树之恋》最大的贡献不在于票房,而在于周冬雨和窦骁;对于新人,张艺谋的贡献也不仅仅在于他毫无保留的褒奖,而是为中国影坛日益乏善可陈的脸孔注入了一丝鲜活灵动的表情。张艺谋今次出人意表地去掉了多年来或性感或纯美的审美标准,找来了小雏菊一般的周冬雨。她带给观众的震撼,无疑和《山楂树之恋》的故事一样,好似这片物欲横流的世界中,唯一未开垦过的处女地一样珍贵。

  谢晓:你说《山楂树》的创新都集中在了两个新人身上,为什么这么说呢?

  张艺谋:两张比较干净的脸,搭配上这种朴素的包装,正好突出了两个新人。整个电影外部的技巧弱化之后,就是为两个演员作了铺垫。我要这个电影带大家回到那个久违的年代,大家看到的不仅仅是演员,而是看到他们身上代表的青春,代表的曾经有过的时光。

  谢晓:你对他们怎么评价?

  张艺谋:他们演得确实很好。观众还可以说三道四,但是只要是做导演的就应该知道,两个新人能演到这个程度,是很难的。

  谢晓:他们不像在演,还挺本色的。

  张艺谋:对,他们也是付出了艰苦的努力。摄影机就像我的眼睛,我一直力图把我在他们俩身上发现的许多瞬间捕捉下来。所以有很多现在电影中的镜头都是原来不准备拍摄的,是我捕捉到的。基本上他俩每一场戏,30遍以上,50遍、70遍、100遍地来吧,反正我用数字摄影机,我为什么重复这么多遍呢?就是便于捕捉,捕捉到他们最有趣、最能打动我的瞬间。

  谢晓:是因为找到两个演员之后才决定用这种方式来讲述故事的?

  张艺谋:对,就这种娓娓道来的东西,然后自己处在一个心平气和的角度,处在一个安静的角度,去讲述这个故事,恐怕也需要定力,我觉得啊,对我来说,尤其是。

  谢晓:当初找新人的时候,你说要找“清纯”的,那你怎么界定“清纯”这个词呢?

  张艺谋:我认为清纯是有时间段的,在形象上。你不能要求一个35岁的女的演清纯,很难,因为已经有那么多社会阅历了。从脸上形象上来讲,一定要在18岁附近去找。所以我们找演员会规定一个时间段。

  谢晓:艾米笔下的“静秋”形象兼具性感和清纯的特质,但周冬雨在性感方面比较欠缺。

  张艺谋:我也想找啊,就是找不到。不过电影中注重的是演员的五官,要灵动。而文学作品是一种完美想象。我可以去作改变,但既然不能在想象中寻找,就得按照大银幕要求去找。

  谢晓:之前我们看到剧照,会觉得周冬雨长得不怎么漂亮,但是看了片之后,觉得她那种纯的感觉还是挺打动我们的。

  张艺谋:很多清纯是装不出来的,装嫩是很难完成的。她是我们每个人的成长期。任何一个男女演员,我们看到他眼睛中的纯净,通常可能是一两年就过去了。

  谢晓:这个保质期很短。

  张艺谋:所以就在这个期间要用摄影机把它记录下来,将之放大,它就会成为弥漫在电影中的一种感觉,我估计它会大于故事。故事你是永远讲不全的,讲不完美的,哪个导演敢说我把故事讲完美了?开一个会就能提一百条意见!所以最重要的是气质。这个片最重要的就是这两个新人。我把这两个新人的这种气质、这种干净、这种单纯,记录下来,我们说不是情节感动,对许多人来说可能让他感动的是整个的气质,对吧?不管是老人还是年轻人,我们都有过初恋有过青春期。

  谢晓:其实当初章子怡也是新人,周冬雨也是新人,为什么会采用两种不同的办法去配合两位主角的表演呢?

  张艺谋:还是故事,故事不一样。因为那个《我的父亲母亲》的故事本身就写成了一个散文诗,所以它要配合许多外化的包装呈现出来,所以你会看到拍到很多章子怡的跑,一个穿红棉袄的女孩,在那个金色的树叶中跑着,拍了多少跑啊。那个出来就呈现了一个诗化的,一个外化的状态。这个就不行,这个就是冬雨这张脸,她在那所思所想,嘴角动一动,轻轻的一点点的表情,所以要捕捉的东西不同。

  谢晓:周冬雨将来有没有可能继续在这圈子发展?

  张艺谋:会。(会很大发展么?)“师傅引进门,修行在个人”,一个演员成长起来永远是努力加机遇的,缺一不可。她现在起点很好,她可能最近几年还能演一些清纯的、可爱的小女孩,因为她的形象。再往下发展,就要看了,得多元化了,都要看努力和机遇。他们俩的苗子很好,真的,我们也需要很多年轻演员,大家都在说,我们中国电影产业如何如何,那演员得多啊,演员不多,光剩导演一个人也不行啊。所以我尽量去挖掘新人。

  谢晓:下一部《十三钗》也考虑用新人吗?

  张艺谋:会。首先还得看好莱坞演员的确定才能定搭配。

  谢晓:挖掘新演员已经成为了你对中国电影的一种责任感吗?

  张艺谋:我还没有那么伟大的抱负,就我自己而言,如果题材合适,我愿意去发掘新人。这得看导演个人的习惯,我们注意到有很多导演根本不用新人,这都是个人习惯。

  谢晓:这也存在客观条件吧,一旦拍商业大片,投资方也不敢冒险,如果演配角又出不来?

  张艺谋:不知道。这个都是要看,俗话讲“客大欺店,店大欺客”,就看谁比谁大,哈哈,对不对?如果那个导演大过制片老板的话,他当然可以提要求。完全没有固定模式。

  谢晓:哦,那你跟张伟平谁大啊?

  张艺谋:他大,我们老板大,哈哈。

  谢晓:之前你感叹中国清纯演员难找,结果成为一个热门话题了。

  张艺谋:那是我开玩笑的话,媒体拿出来放大了,他们拍视频的时候,我在找不到人的焦虑当中跟副导演开玩笑的话,不可以拿来放大,变成对某种社会现象的严重指责,那也不妥,打击一大片,不妥。

  谢晓:也不是说有钱就没有爱情吧。

  张艺谋:都不是。社会应是多元化的,人的情感和心灵都在于自己,不在于社会地位和拥有的财富,而在于自己的心怎么去认知。

  张艺谋眼中的“轻”与“重”

  “永远别相信一个导演的故作轻松,只是我喜欢这个造梦过程,所以不抱怨”

  《三枪》的舆论哗然在前,《金陵十三钗》的迫在眉睫在后,还有冯小刚《唐山大地震》6亿票房的傲视群雄,张艺谋却选择在这时候不紧不慢地交出了这部《山楂树之恋》。故事以“简”为前提,画面以“清”为美,煽情以“淡”为目的,此次张艺谋的“减法”做到了极致。然而他却一再地强调着拍片中不可承受之“重”。其实看似轻描淡写,却又未尝不是一次四两拨千斤的赌注呢?究竟孰轻孰重,张艺谋心中自有论断。

  谢晓:你看《唐山大地震》了吗?

  张艺谋:我看了,(流泪了吗?)还可以,故事还是讲得很好的。

  谢晓:6.5亿票房会不会让你有压力?

  张艺谋:我觉得没什么压力,因为中国在一个飞速发展的时期,大家不必去看数字,都会成为明日黄花,沉溺在数字上也是个人的某种满足吧,其实也没有意义。不知道,我们都不知道中国电影到了一万块银幕后,比如到了预期的一万五千块以后,是什么情况,很难预料。

  谢晓:那你是不会冲着票房作挑战的了?

  张艺谋:我不会预测,自己从小也不会算账,我也是跟着大家说,实际上常常是没有明确概念。能达到多少?我没有这个先见之明,也没有那个本事。但是我对投资人负责,只要不赔钱就好。

  谢晓:但是周遭的人老拿你们几个大导演作比较,从来没停止过,你会受影响吗?

  张艺谋:那是大家的事,我只是个电影导演,把电影拍好了就行了,我选择好的故事,有时候都不是我的选择,就看我有没有运气碰上好剧本,都不说我想拍什么,而是我能拍到让我动心的剧本,能碰到,它能落到我的手里,我就谢天谢地了。(怎么去找呢?)很难。(因为现在整个文学都不行?)我知道现在电视剧抢得很厉害,几乎全都包了好作家,钱也多,基本就剩不了多少了,你说名不见经传的人冒出来,这种几率太小了,大部分还是集中在这些非常有创作能力的作家身上。有些刚有了题目还没写就预付钱了,我们都留不住,我就是没运气,我希望能有好剧本,然后告诉大家接下来我还想做什么什么,如果有五个好故事我选一个多好,但哪有这种可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啊。

  谢晓:但好莱坞怎么做到的呢?

  张艺谋:他们哪有啊?全世界都这样,好莱坞也是,班底全一流,价值观也没问题,自由创作谁都敢骂,就觉得故事差一点,全世界都缺好故事。每一年真正的好电影两三部而已。我们说的好电影是要涵盖一切,观赏性思想性各方面,情感、人物,太难了。以后运气好能两三年碰上一个就不错了。中国如果遍地都是好故事那电影早上去了。好莱坞也是靠底子在撑,明星的包装、强大的技术力量、强大的营销和影响力,当然垃圾也多,可它照样赚你钱呀。

  谢晓:原作者艾米好像对剧本改编有点意见。

  张艺谋:我觉得如果原作者要满意,只有两种情况。第一,永远不要卖版权;第二,自己当导演,那就一切都解决了。要不然总有不满意的地方。其实我对原作已经表现了最大的尊重了。因为我以往从《红高粱》开始,和这些知名的小说家合作,不是一个两个了。我都是大刀阔斧地砍,基本上二度就没边没沿了。

  谢晓:那这次为何会例外呢?

  张艺谋:这次呢,因为是个流行小说。观众对它有一个固定的认知,所以我不愿意违背“山楂迷”们的价值观,所以基本上保留了故事的完整性。这真的是我第一次最大限度地保留它的叙述和主要情节。要不以我看,最后那个白血病就是一个很落套的东西了。这个桥段在影视中已经被用烂了。但是,我觉得我还是要尊重观众,尊重“山楂迷”的价值观。

  谢晓:这次电影找不到张导熟悉的影子,比如画面或用色都不像你一贯的风格。

  张艺谋:没必要给自己贴标签,“根据不同类型故事,选择合适形式”,还是那句老话。这次我选择的方式是朴素、平实、娓娓道来,或说是洗尽铅华、润物细无声的,总之照着好的说,哈哈。(会在意喜欢张氏风格的人怎么看吗?)我不操这个心了,(要那样)我还怎么拍电影?

  谢晓:很多人觉得,张艺谋怎能就导一个这么简单的故事呢?总觉得应该会有很深的主题,或更深层次意义吧,所以大家觉得你在做减法。

  张艺谋:我怎么就不能拍一个这样的故事呢?完全可以。比如同样都是“文革”题材,这部戏跟《活着》肯定是不同的,它一定是另外一种风格,这也是我专门做的。针对小说的两人世界,政治和社会退得就远一点。“文革”的故事有各种各样的,每个人看过去的历史都有不同角度,我觉得自己其实没刻意选择。首先这个共识,是根据原著,根据剧本而来。它到了我手里以后我只是选择一个,我认为合适的角度。如果我又碰上一个故事,还是“文革”的,它非得是入木三分的那种走向,我也会选择那个方向。

  谢晓:这次拍摄手法上好像没怎么用力?

  张艺谋:谁说的?我每部都很用力。举重若轻吧,其实我自己觉得是很难的,首先两位新人,在他们身上付出的努力是一个熟练演员的十几倍。拍戏是很辛苦的,没有轻松的说法,当然还有在演员调教、方式结构等等,这种娓娓道来的东西,自己选择的,让自己处在一个心平气和的、安静的角度去讲述,对我来说需要一种定力。

  谢晓:有影评觉得这种平实的讲述方式会感觉稍欠高潮?

  张艺谋:这不可能跟高节奏的高戏剧化电影相提并论,就是一个娓娓道来让你静静去看的电影,你要有一个基本标准。(韩片里很多这种风格的。)这片还是以细节取胜,不是那么有戏剧性,何况大家都看过小说,没什么不知道的情节吧,如果突然峰回路转戏剧纠葛反倒俗了,这也是一开始我们设定的方向。

  谢晓:感觉在奥运之后你越来越自信了,好像拍什么都不会有很大的压力。

  张艺谋:谁说的?电影要拍好都很难,你不要相信任何导演的故作轻松,不要相信导演是天才的说法,轻轻松松就拍完一部电影。千万不要相信,那都是做出来的。拍电影是很辛苦的,电影就像老三的职业一样—勘探队,风餐露宿纵深开掘,体力和心理都要承受很大的压力,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谢晓:之前我采冯小刚,他说好像觉得累了,对这个圈子很厌恶,想退休打高尔夫。我觉得你一直都特别勤奋,一部接一部的戏啊,很多工作且乐在其中。你从来没产生过退休的想法?

  张艺谋:我是这样的,我喜欢拍摄期中段,前面找题材、谈剧本很辛苦,后头宣传也很辛苦,推到公众面前,车轱辘话说三遍,我都不太喜欢。但我喜欢中间拍摄期,那是个造梦的过程。我们工作其实很辛苦,但我喜欢造梦过程。所以我喜欢就去做,不抱怨累,我自找的。还有一点,我的同代人现在都是退休工人,我是一个时代的幸运者,有了今天所有一切,我们这一代很传统,觉得来之不易,是时代给了我机遇,就不要浪费,那么结果就得努力工作。当然今天的人可能觉得不浪费是享受生活打打球,但我不一样。

  谢晓:没有一个时间限制吗?

  张艺谋:不知道,坦率地说,其实电影导演要退休,有两个条件自然就退了。一是身体不行了;第二是没人看。

  谢晓:你准备等到哪个条件呢?

  张艺谋: 我不知道,(笑)哪个条件都可以啊。你再在这讲什么造梦啊,该退也就退了哈。

  他超脱了,

  我们却被局限了

  看完《山楂树》的当天我激动地写下了两篇微博(http://t.sina.com.cn)。一是预言影片的贡献不在票房而在于推出了两位新人;二来说自己处在感动的边缘,差点落泪。没想到第一条发出后得到了许多媒体同仁与网友的深切认同。且不说周冬雨未来的发展能否步巩俐或章子怡后尘,但至少会在这两年中如汤唯一样备受欢迎。

  采访是在新画面的公司进行,当天张导被安排与全国12家媒体分别专访。在他下楼拍封面的当儿,我在脑海里提前预演将要开场的采访,我将带着所有人的猜度去跟他要答案。准备中,导演大步流星地进来了,又穿了件大红长T,印象中每次出来见记者他都少不了大红元素。可这次的影片里张艺谋的视觉元素越来越淡,除了那块红布。采访结束那一刻,我站起来跟导演合影告别,张导笑得很开心,完全不介意我刚才稍嫌尖锐的提问。我意识到,导演越来越超脱于外界对他的设定,我们却被他的名声和先见所局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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