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鬼

半根烟

苏北里下河一带水网纵横，河湖密布，是美丽丰饶的渔米之乡。夏天的河湖沟汊，是小孩子的乐园，他们在水里打水仗，扎猛子，比谁游得快，比谁在水里憋气时间长，也有几个胆大的，会爬到水泥桥的栏杆上，排着队勇敢地往河里跳。

乐极必生悲。方圆二十里之内的七八个村庄中，每年都会有几个溺水身亡的人，大多数为小孩，并且都是游水的好手。他们一般都死得很离奇，有的是刚在灶门口烧完晚饭，一个猛子扎到河心就再也没上来；有的是和伙伴们在一起捕鱼捉虾，忽然间就不见了踪影；有的游着游着，喊了声“救命”，眼看着两只小手在水面上乱舞了几下就沉到水下了。等到大人用渔网或滚钩打捞上来时，他们的眼、耳、口、鼻都塞满了污泥，面色青紫，四肢呈剧烈挣扎状，有时皮肤上还会有累累的伤痕。孩子的爷爷奶奶和父母自然是哭得死去活来，女人们流着眼泪，一边叹息，一边说着些劝慰的话语。

村里的老人们则一致认定，是河里的水鬼勾了孩子的魂，做了他们的替身。相传，溺水而亡的人变成了水鬼以后，就会被带去拜见河神，河神给水鬼一只没有底子的箩筐，告诉水鬼：什么时候拾满一箩筐螺蛳，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投胎。而这个没有底子的箩筐，不管你拾多少螺蛳进去都会漏得精光。那怎么办呢？河神还有一条路让水鬼选择：三年内，在同一条河里必须找一个替死鬼。找到替死鬼后也可以重新投胎。所以每到夏天，水鬼就要千方百计找机会将游水的人拖入深水中溺毙，好让自己解脱。如果方圆二十里内的七八个村庄中已经有两年还没有溺水身亡的报告，那么大人就会再三再四地嘱咐小孩，千万不能下河游水。但百密终有一疏，总是会在某一天的晚上，一个消息风一般地在村庄传播：王家庄的一个小男孩今天淹死在了湖水里，才十二岁。据说前一天半夜，曾有人看到那条湖里的土坝上有水鬼在翻跟头。

有谁见过水鬼长什么样儿呢？好象没有谁能说得清楚，但村子里的王婶曾看到过水鬼。那是夏天的一个早晨，天刚蒙蒙亮，习惯早起的王婶准备给一家人做早饭，发现水缸里没水了，便拎了水桶，直奔东大河的码头。由于飘着薄薄的雾气，王婶快到河边时才猛然发现，码头上蹲着一个黑褐色的怪物。那怪物盯着王婶，两眼闪着绿荧荧的光，还抬起毛绒绒的爪子，对着王婶敬了一个礼，然后“扑通”一声从码头上跳下去，水里立即泛起一长串咕噜噜的水泡来。王婶吓得魂飞魄散，浑身发抖，扔下水桶，跌跌拌拌一口气跑回了家。回家后一直神思恍惚，有时还头痛欲裂，烧了香，敬了神，还请了大仙，整整九九八十一天后才把病治好。

比王婶更悲惨的是赵三。赵三是村里的抽水工，遇到天气连续干旱，就得开着配置有抽水机的水泥船给稻田里灌水。那天，刚好到离村较远的一处人烟稀少的荒田里抽水，眼看着夕阳西下，暝色四合。赵三忙了一下午，一身泥一身水的，挺脏。他捧起河水，粗略地洗了一下头脸，又洗干净两条膀子。随后卷起裤管，脱下懒汉鞋，坐在河坎边的一块石头上，将双腿伸到河水里搓起脚来。刚搓几下，忽然感到水里有一双强有力的尖爪，抠住了他的双脚，直往河心的方向猛拖！力量非常之大！赵三吓坏了，眼看着下半身已被拖到水里了。赵三一侧身，双手紧紧抓住了河岸上一条裸露在外的粗树根，使出浑身的力气拚命挣扎，好不容易才挣脱了水底下的魔爪，跑到离岸不远的田埂上，喊了一嗓子，就吓得昏死过去了。等家里人找到他时，但见他的双腿被抓得血肉模糊。

在村子的西侧有一条水流喘急的大河，浅水边芦苇青翠、蒲草丛生，水深的地方一竹篙下去顶不到河底。这条河近年来溺死过不少大人小孩，村里人都说这条河里有水鬼作怪。曾有一个妇人在码头上洗衣服，突然从水面下伸出一只灰不溜秋的的毛爪子，抓着她的衣服就往深水里拖，亏得她急中生智，挥起捶衣棒对着毛爪子打了下去，虽然保住了衣服，但经此一劫，人几乎被吓傻了。她丈夫的一个侄儿从不相信迷信，凭着自己一身水性，就是不信这个邪。在一个有月光的晚上，当着众人的面下河去洗澡。他一个猛子扎到河心，笑声朗朗的，还饶有兴趣地表演起花样游泳来。突然他喊了几声“救命”，在水里扑腾了几下就沉下去了。最莫名其妙的是一名过路人，因为口渴，在河边喝了几口水，就无缘无故地溺毙在浅水里。

有一年，村里回来了一名复员军人，名叫于小勇，决心为民除害。他找来一根细长的铁索子，一端绑在腰间，一端绑在一条水泥船上，铁索子上还悬挂着几个铃铛。他与几个好友将船撑到河心，对大家说：“你们只要听到铃铛发出响声，就立即把我拖上来。”大家应诺。于小勇从船上跳到河里，拚命扎猛子，折腾了一个晚上，平安无事。他不死心，第二天晚上继续。终于，他又一个猛子扎下去，好几分钟没上来，正当大家焦急的时候，铃铛响了，大家连忙将铁索子往上拖，感到铁索子很沉，力道很大，而且晃晃悠悠。费了好大劲，才将于小勇拉上来。大家一看，于小勇流着鲜血的怀里紧紧搂抱着一个褐色的水怪。此怪物长相与黄鼠狼相似，有七、八十厘米长，绿眼长须，四个爪子尖锐无比，浑身皮毛油光发亮。当下将怪物绑了，后来锁在一个铁丝笼子里，吊在树上。四乡八村前来观看的人络绎不绝，盛况空前。村里有老人说这个怪物叫“水獭猫”，生活在水里，以鱼虾为食。在水里力大无穷，一到岸上则萎靡不振。“水獭猫”是游泳高手，在水里捉弄人就象猫戏老鼠一般。

后来我查工具书，《辞海》里对“水獭”的解释如下：

水獭。哺奶纲，鼬科。半水栖兽类。头小，耳小，脚短，趾间有蹼。毛短而软密，背面深褐色，有光泽。栖息水边，善游泳，通常夜间活动。食鱼。也吃蛙，蟹和水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