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落到尘埃，他们也能开出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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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回家经过一条街，下坡的地方有个废品站，那儿总有几个男人女人在忙碌，抱着废弃的纸箱、抬着一沓沓捆扎好的报纸，往地上一台绿色的小磅称上放。一个头发乱蓬蓬的中年男人头也不抬地，正在认真地过称，一边朝手里的一个小本子上记下些什么。他的蓝布衣服永远沾满灰尘，分辨不出颜色，也许是深蓝，也许压根就是黑色。我认得他，曾经来家收过报纸，很瘦，看起来年近5旬，可他告诉我说还只30岁，那张本应年轻的脸跟风干了的牛肉似地。
   
    每天经过那条街，每天都看见他们忙忙碌碌得像群工蜂。
   
    有一天，我回家晚了，进入小街，就看到街的尽头，楼房的上空，挂着一轮月亮。这月亮很低，因而显得很大，很亮，里头环形山的阴影清晰可辨，怎么看怎么不像个真的，总觉得它离人间太近了，以致一些高大的行道树的树枝，伸向天空时，还遮住了它的小半边。
    那家废品站就在月亮的下方，恰如一个方正的藏式碉楼、黑沉沉地、无声无息，跟个布景一样——是个专为反衬这轮月的清辉而设的布景。
    这个布景里的一家人，他们睡了吗，QQ空间日志大全睡觉前把身上的灰尘洗掉了吗，如果没有睡，那么，他们在做什么呢？这么一个一个晚上，多么长的夜晚啊，他们全都用来睡觉吗，睡不着的时候，他们怎么打发时间呢？为什么一大家子人的活动却传不出一丝声息？
   
    第二天白天，我在经过这家人时，便特意放慢了脚步，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打量起废品站的内部。
    那是一个很狭窄的空间，没有窗户，光线就不明亮，大半个房间里是捆扎好的废纸堆和一些破衣服棉絮类，挨着废品，搭建了一张两层的木板床铺，看不出颜色的被子和一些衣物零乱、随意地堆放在床上。一个肥胖的女人穿了地摊上买来的20块一件的花衣服在屋子里烧菜，烟呛得她一阵阵地咳嗽，一个蹒跚学步的光屁股孩子从废纸堆后绕出来，一颠一颠地追着那个黑瘦的男人爸爸爸爸地叫，男人把手中的一捆纸箱皮扔上废纸堆，转身就将孩子抱起来，用胡须扎他的小脸，又举过头顶去，嗬——嗬——地作势，孩子被逗弄得咯咯咯咯笑，女人在旁看了，边咳边说，小心摔着了——多么甜蜜的一家人，月亮一样地圆满。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垃圾堆旁，静悄悄地酣睡，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有月亮的晚上……
   
    废品站旁边，谁丢弃了一盆月季，或者就是这一家捡回来的废品，上个月看，枝头还光秃秃地，现在却开着大朵的花，红色，十分惹人注目。
    它，就和这一家人一起，住在这花花绿绿的垃圾丛中。
   
    世间多的是被弃置和被忽视的命运，可是，即使低落到尘埃，他们也能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