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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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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2 00:02: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一、蜗居

  一缕阳光穿过山顶的缝隙,照在一张青白色的脸上,那道从眉骨贯穿至嘴角、泛着暗红色的血痂,在跃动的阳光下也仿佛有了生命,轻轻地蠕动着,将那青红相间的脸衬托的异样恐怖。
  这次营救岳飞元帅的行动完全是他的主意。京城临安刑部的天牢暗无天日,地下隧道纵横交错,俨然就是一座活的人间地狱。他从天牢守卫“索命无常”秦奇那里得到了天牢的地形图,并且约定秦奇作为内应。三天前,一个浓黑的夜晚,他率领着“铁血盟”的十位死士闯进天牢,采取了营救岳元帅的行动……。
  他抬起手,一拳打在潮湿的石壁上,石屑纷纷落下,伴随着一滴滴殷红的鲜血飞溅。手臂上的伤口迸裂,血狂涌而出,将本以发干的布带又一次濡湿,那血汇成溪流缓缓流下。他仰头向天,让阳光照到脸上,一颗泪水顺着面颊滑落,心中似有万把刀来回绞割,无边无际的悔恨袭上心头。“韩元帅,卑职无能,辜负了您的嘱托。十位兄弟,我沈云对不起你们,你们在天之灵,要怪就怪我吧?”
  他就是人称“白云剑客”的沈云。
  营救岳元帅的计划既周密又隐秘,连他在内也只有三个人知晓。至于参加行动的“铁血盟”的十位武林高手只是在出发前,才知道此行的目的。他们是绝对没有时间走漏消息的。
  那鲜活的阳光晃的沈云一阵眩晕,他忙闭上眼睛。天牢的隧道竟象是混沌未分的世纪之初,透不出一丝光亮。他们摸索着石壁向前走。那隧道好冷、好长,似乎永远也没有尽头,眼前只有无尽的黑暗,触手可及的则是坚硬如刀的巨石。突然,前面亮起一片火光。火光?沈云的眼睛动了一动,睁开一条缝,眼前立刻被鲜红的血色所充斥。天牢里的血也是这样的鲜艳,这样的沸腾,就好像是血红的精灵在里面翻滚跳跃。这是十位兄弟的血,那血从插满羽箭的身上汩汩流出,染红了石壁,汇集成涓涓溪流,几乎把天牢大狱真的变成了地狱的血池。
  至于知晓内情的其他两个人?沈云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过滤着这两个人的形象。这营救计划是自己亲手制定的,除了自己之外,只有韩世忠元帅和他的军师,也是自己的师兄“天算子”梁飞知道内情。
  沈云闭着眼,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他带了十位兄弟闯进天牢,却只有他一人奇迹般地逃脱。此刻,他因劫牢反狱,已成了相府爪牙和京城捕快满城通缉的要犯。
  大仇未报,大事未了。他不得不暂时龟缩在城郊栖霞山上这个又潮又湿的山洞里。
  是谁陷害了自己?是谁出卖了“铁血盟”的兄弟?是谁给秦桧那奸贼走漏了消息?各种怀疑和猜测纷至沓来,沈云感觉脑子在眩晕中就要炸开。

  沙沙的脚步声响起在洞口,那淡淡的、散发着兰花般的幽香随风飘了进来。沈云心中一暖,沉郁的脸色也和缓了一些,他不必睁眼也知道来的是谁?十几年来这花香已经再熟悉不过,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里,仿佛只凭借那股兰花的香气,他就能清晰地勾画出那女子清幽、雅致的容貌。
  一双微凉的手轻轻地为他缠紧手臂上松脱的布带,那手久久地停留在他的手臂上,似乎在细数着上面每一个毛孔。
  “霜清,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沈云闭着眼,连头也没抬。
  师妹—骆霜清那兰花般的气息在他的脸上缭绕着,一声轻轻的叹息,似愁似怨:“师兄,韩元帅已经下令全国通缉你,铁血盟也下了必杀令——格杀勿论。”
  沈云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道:“他们果真把我当成叛徒了。”
  骆霜清一双星目仍旧是冷冰冰的:“岳元帅、岳公子和张公子前天已在风波亭遇害了。”
  沈云木然地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素白的脸庞,似不曾相识。半天,才嘶哑着低声道:“你说什么?”一双钢硬的大手,狠狠地抓进她的臂膀,陷进肉里。那神情有如疯癫,似发狂的野兽要将面前的一切东西撕碎、吞噬。
  骆霜清痛的微微皱眉,但并没有畏缩那狂怒的眼神,反而迎着冷利的目光,深深望去,眼里充满着悲凉、怜悯、痛惜交织的情感。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岳元帅他们已经死了。”
  沈云放开她,仰天长叹,痛苦之情难以自抑。骆霜清陪他愣愣地坐在地上,看着他悲痛的样子。她不想劝阻,她了解这位师兄,哪里是别人能劝解的了的。
  许久,沈云茫然地抬起头来,突然颤抖地问道:“你也当我是叛徒?”骆霜清凄然地看着他,“我只当你是我师兄。”
  沈云霍然站起,身子微微有些摇晃,大步向洞外走去。骆霜清从地上起身,轻叫道:“伤的这么重,还干什么去?”
  沈云回过头来,两眼已满是悲愤:“去找该找的人,为死去的人报仇。”

七、行险

  天上乌云翻滚,月光明灭不定。秦桧的丞相府在夜色里,象是一只蹲踞在黑洞里、伺机窥视伤人的怪兽,张开满是獠牙的巨口,似乎要将一切有生命的东西吞噬。
  后半夜,黑云更浓,寒风凛冽。府门前高挑的纱灯被吹的摇曳闪烁,忽明忽暗。门上那两面铜环上狰狞的兽面更加怪异。一切似乎都很平静,丞相府的警卫看起来好像比往日还少了很多。
  沈云站在高耸的塔楼上,一双锐利的眼睛,直射进房宇重叠、明灭难辩的相府。他看得出相府和往日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但是那偌大的相府中,团团黑影之下,到底隐藏了多少杀机恐怕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
  他微笑地看着眼下的相府,欣赏着秦桧为他设计的“请君入瓮”的阵势,他知道无论从哪个方向进去,都必将是有去无回的死局。
沈云早已决心要闯一闯这个死局,不过不是现在。他要等,在等一个时机。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所产生的饥寒交迫会使那些暗伏的杀机产生一丝浮躁,也许当黎明前那一缕光线透出地面的时候 ,相府中已经埋伏一夜,喝风吃雨的高手们也该困倦了,也该产生少许的不耐烦,他要等的就是这一点点的松懈。
  夜在一点点地流逝,象是一团化在水中漆黑的墨团,正在被一湾清水缓缓冲淡散、冲淡。
  东边的天空泛起一点微芒,第一缕的晨光就要窜出地面。沈云走下塔楼,绕向相府的后院。没有多远,前面已经无路可通,御河清亮的河水挡住了去路。
  沈云站在河边望了望,四野空茫,一片萧疏,只有夜风席卷而过,不知刮向何处。他掏出一只酒葫芦,仰面狂灌了个干净,然后深吸一口气,顺着河堤下进水里。初冬的河水漂浮着片片冰凌,岸边的残雪不时融化在水里,发出扑通通的响声。河水漫腰,沈云深深地打了个冷战,尽不住颤抖起来,下半身似已失去知觉,本来那薄薄的水靠挡的住水流,根本就挡不住寒冷的侵袭。他连忙潜运内力强行催动血液周流全身,驱逐寒气。半晌,头上才微微有汗珠渗出,寒意稍减。他长出一口气,不由暗自叹息,这条路注定是条艰险之旅。
  河水很快就淹没了他的头顶,几个水泡冒出之后,河面上微微泛起几朵涟漪,不久水波散尽,河面又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黎明前的相府后花园,异常的寂静,只有风声划过枯枝衰草发出的低声的轻啸。突然,山石后砰的一声轻响,与此同时,一个清脆的巴掌声也跟着传来。古亮阴沉着鬼脸,低声骂道:“谁再敢放屁,老子就叫他接着吃了。”旁边那个不小心走火之人,甚是不满,虽不敢顶撞,但不免小声嘟囔道:“灌了一夜的西北风,不放岂不是要被屁憋死。”又有几个人偷偷地窃笑。古亮不知是用了什么招,那人闷哼一声便不做声了。古亮冷冷地道:“放屁也得闷着放,谁要是再弄出动静来,老子就宰了他。”
  后花园内储着一弯溪水,流进假山石洞之内,穿过花园的后院墙,注入外面的御河。沈云浮出水面,已在假山石洞内。他仰天僵硬地躺在地上,脸色青紫,嘴唇灰白,头发上已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沈云觉得整个意识都模糊起来,身子象是漂浮在半空,每一个毛孔都象是被放进了一枚钢针,每动一下都锥心刺骨。
  沈云低声喘息着,慢慢将真气一点点聚集,终于丹田之内有了一丝温暖,那温暖随血气渐渐走遍全身。沈云踉跄地站起身来,吃力地扒下薄薄羊皮制成的水靠,卷成一团,塞进石下。他仔细看了看眼下石洞的地形,在洞口的一块大石后卧倒,外面已经放出淡淡的光来。
  沈云注视着洞外,相府的重重殿宇已在蒙蒙的天光下显出清晰的轮廓,脸上不由闪出一丝焦急。
  突然一片火光从前面飞腾而起,里面夹杂着一片喊杀之声。紧跟着相府的护院和兵丁仓皇地乱了起来,喊杀、呼救、拼杀、惨叫之声响成一片。
  相府内乱成一团,烈火熊熊,霎时间就蔓延了几层院子。而后花园却仍旧是寂静无声,仿佛那团团蒸腾的烈焰,并不与他们有任何相关。草丛里十几双犹疑的眼睛齐刷刷地盯向古亮。古亮一双眼睛却直盯向面前高耸的石楼。他看不见哥哥古明,而眼前的形势似乎与当时的计划安排并不一致。
  古亮的脑子在飞快地思索着,这突如其来的大火,一下子把自己变的非常被动。后花园隐藏着相府中大部分的高手,专等对手上钩,但对手似乎已经看清了这一切,没有直接闯进他们预先设好的圈套里。反而却象是声东击西,又象是双管齐下,到底哪一个是虚?哪一个是实?抑或都是实,实在是让他匪夷所思。但古亮明白,无论是秦桧遇刺,还是人犯被劫,哪一个结果出现,无疑都会使自己一败涂地。
  古亮正对着腾起的烈焰犹豫不决着。这时,就见从前院急急忙忙、一瘸一拐地跑过来一个人。那人身上带了伤,衣服上挂满了血迹,头发散乱不堪。
  埋伏的众人中已有人看清,低声叫道:“那是秦总管。”古亮早就看在眼里,秦福作为相府的总管是一刻都不离开秦桧的左右的,现在看他这个样子,前院的情形可见危急。
  秦福也不管众人正在草丛中埋伏,双手拨开杂草,径直向众人走来。古明心中暗骂,真他妈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贪生怕死到这地步,不就是几个蟊贼,烧了几间房吗?也吓成这样。
  古明心里发狠,但还不敢表现出来。他知道总管秦福在秦桧眼里的分量,他兄弟是得罪不起他的。古明见秦福已将隐身之地暴露,再藏下去也没用了,向众人一挥手,让大家起来,自己迎着秦福走了过去。
  秦福满脸是血,略显花白的胡子都被血沾在一起,衣服也被撕成数条,乱七八糟地披在身上,形象狼狈之极。
  他一把抓住古亮,气喘如牛,声音颤抖地道:“快去……快去救相爷……有刺客。”
  古亮倒没象他那样惊慌,看着面前这张因惊恐和焦急而扭曲的脸,心中一阵好笑,人都说丞相门前七品官,堂堂的相府总管连这点风浪都没见过?再说秦桧现在害死了岳飞,以后这相府还想安稳的了吗?这不过是刚刚开始而已。
  古亮一双冒着绿光的鬼眼,紧盯着秦福,待他稍微平静些,问道:“秦总管,前面到底情形如何?有多少刺客?”
秦福伸手擦了把额头上的汗水,心里迟疑了一下,眼珠一转,急急说道:“前院三层院子已经都烧了起来,大火已经围住了相爷就寝的书房。刚才我带了人去救火,不料却冲出一伙刺客,一阵冲杀将护院的兵丁杀散,我们没办法救火,相爷还在房里。现在前院的一些侍卫正和刺客拼杀,我看也快顶不住了。古侍卫赶快带人去就相爷,晚了就来不及了。”
  古亮心中一惊,想不到前院情况如此危急,一颗心也象是在烈火中焚烧,忙问道:“你可看清前院袭击相爷的刺客到底有多少?”
  秦福见古明站着不动,竟问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赌气道:“有三十多人?现在恐怕已经攻进书房,相爷危在旦夕了。”
  古亮心中暗叫不好,如此多的刺客攻进相府,直取秦桧的书房,显然是意在取秦桧的性命,而不是要救被擒之人。秦桧这次“请君入瓮”的计策,看来已被人家识破。古亮有些沉不住气,秦桧的安危关系着他兄弟的前程,如果秦桧死了,光守着一个人犯又有何用?
  想到此,古亮高声叫道:“大家随我来,快去保护相爷。”他奔出数步,又稍有犹豫,想了想随即纵声长啸,那声音忽高忽低,忽喜忽忧,凄厉诡异,犹如子夜鬼哭,炼狱魂号,声音幽幽地传进面前的听风小筑的石楼内。
  “幽冥鬼功中的鬼啼魂号”沈云蛰伏在假山的石洞之内,看着外面乱哄哄的一片火光和惊慌乱窜的人影,心中一阵轻松,竟有些得意,看来吉鹏领着手下的岳家军弟兄干的满不错,果然是声势骇人,大有取了秦桧老命的架势。不过临来之前,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毕竟连吉鹏在内也就六个人,如果佯攻的不逼真,调动不了后花园暗伏的高手,自己恐怕一点机会都没有。
  他看着古亮带着一众高手向前院飞奔而去,心中暗自高兴。他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古亮赶到前院,看不见有刺客,马上就会知道上当,立刻就会带人赶回来。况且,刚才,古亮离去之时,施展“鬼啼魂号”之功,已经向听风小筑内的古明传信,只怕此时,古明早已警惕万分。

  听风小筑建于圆中假山之上,楼高十余丈,基座是以青条石砌成,上面盖了几间华丽玲珑的暖阁。初冬的清晨,小溪边散发的如白练似的水汽,将听风小筑环环缠绕,仿佛那几间屋子是建在云雾里的空中楼阁。
  沈云抬头仰望着听风小筑,只有一条沿着基座盘旋而上的、窄窄的石阶。他知道那石阶是说什么也不能走的,那一定是通向死亡之路。
  沈云绕到听风小筑背后,将身上的东西收拾利落,然后双手撑地,脑袋朝下,倒立起来,整个身子象产生吸力一样紧紧贴在石基之上。他用双手的食指和中指按着石基突起的棱角,一节一节向上边爬去。
  沈云施展的正是他神龙门中的绝学“神龙伏壁”之术,全靠自身的精纯内功产生吸附之力,运用手指之力支撑身体的全部重量,犹如壁虎一般在光滑如镜的墙壁上,穿行自如。
  片刻之间,沈云已到达石基顶上,手攀住窗棂,向屋内观看,只见数张连珠弩已经挂满箭支,正对着前面的石径,两个黑衣大汉正坐在弩机边,不住地向下张望。
  沈云溜进过道,离那两个黑衣人不足一丈,一抖手游龙索、追魂剑一齐飞出,金索的响声惊动了那两个侍卫,二人刚回过头来,游龙索已经绕过一人的脖子。沈云用力一拉,那人颈骨断裂,无声无息地死去。金索前端的追魂剑顺势荡回,稳稳地插进另一人的胸口。
  听风小筑并不大,里外只有几间屋子,沈云几乎没费什么劲,就找到骆霜清被关押的小屋,事情顺利的连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透过牢门的小窗向内望去,只见霜清正背对着门,临窗而立,原已盘起的长发,如今散散地披铺到腰间。一身白衣显得有些凌乱,衣襟、袖管之上沾染了大小不一、深浅各异的红色斑点。晨风拂来,白衣展动,那泛着不同红色的斑点,也随之飞旋舞动。竟似春风吹拂,桃花盛开一般。她凝神眺望,窗外可见从前面传来的飞腾的火光。
  沈云用剑撬开门上的铁锁,跨进屋内。
  牢门一开,骆霜清被从凝望中惊醒,回过头,吃惊地望着沈云,许久才激动地叫道:“师兄!”话音未落,已扑到沈云的怀里,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声音哽咽说不出话来。
  沈云将她从怀中扶起,抚摸着她如乌绸般的发丝,柔声安慰道:“师妹,你受苦了。”
  挥剑斩开手镣,又看她虽面色憔悴,但衣裳整齐,似并未受过刑,心中略觉安稳。
  二人正欲出门,就听见门外啧啧一阵怪笑飘了进来,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笼中之鸟,瓮中之鳖,你们还想逃到哪去?”恶鬼缠身—古明不知何时已挡在门口,身后是十几个手持兵刃的黑衣人。
  古明并不敢大意,话到人到,一下抢进门来,堵在要冲,双臂齐挥,掌爪连施,幽冥鬼功中玄阴掌、搜魂爪一齐打了过来。沈云放开霜清,索剑翻飞盘绕攻向古明。
  古明功力深厚,招式诡异,但沈云仗兵刃在手,利于远攻,一时间二人对拆了十余招,竟不分高下。
  古明嘿嘿冷笑道:“沈云,今日这听风小筑就是你葬身之地。你以为暗袭秦相爷,调走外面埋伏的古亮我就猜不出来;你施展‘神龙伏壁’之术从后面爬上来,我就不知道?我若打草惊蛇,你惊慌而逃,我又到哪里去捉你?莫如将你关在这屋子里,捉来方便。”他说来十分得意,大有手到擒来、不费吹会之力的意味。
沈云微微一笑,一面接过古明攻来的招式,一面向骆霜清问道:“师妹,还能开弓吗?”霜清不知他所问何意,茫然地点点头。
  沈云心中一喜,如急风暴雨般紧攻出数招,将古明逼退一步,他反手从背后摘下一张铁胎硬弓和一支粗长的重箭,仍给霜清,叫道:“师妹,用箭射对面的屋檐,我们从这里荡出去。”
  骆霜清闻言大喜,接过弓箭,看到那弓不过是普通的硬弓,而那支重箭的箭尾已经事先装好了特制的细索。她一把推开窗户,抓弓在手,箭去如风,只听见咔嚓一声,重箭已深深嵌入对面十余丈远的大殿的屋檐之内。
  古明一听沈云的话,就明白过来,暗叫一声不好,他知道这石楼假山加在一起高数十丈,突兀而起,四壁光突,如果径直地从楼上跳下,势必性命难保,就是武功卓绝之人也难免不受伤。但要象沈云所说,用绳索荡到楼下,当然可以轻易逃脱。古明心里懊恼,手上加紧,想闯过沈云,把窗户的退路堵住。但沈云哪能容他近身,催动“龙霸九天”的内力,将游龙索、追魂剑舞出一片霞光,索光剑影幻化出重重的杀气,已将不大的石门封锁的严严实实。
  古明越打越是心急,几次施展“鬼影魅行”的轻功,硬闯进沈云布下的索剑大阵之中,每次都让索剑的攻势将他逼回,不但未能闯过,有一次还差点让追魂剑刺个透明的窟窿。
  石屋狭小,易守难攻,古明站在门前,攻不破索剑之阵,也正好挡住门口,他带来的人遥遥地看着沈云,却一点劲也使不上。
  古明心里明白,单凭他一人之力是闯不进屋去的,他只盼着弟弟古亮快点从前院赶回来,只要古亮能带着他手下的人把住楼下,沈云就插翅难飞。想到此,古明放缓攻势,全力缠住沈云,让他脱身不得。同时不住地偷眼向楼下张望,盼着古亮早点回来。
  骆霜清站在窗台之上,手抓着绳索,看得二人激斗心中焦急,向沈云叫道:“师兄,别和他打了,他在等救兵,我们走吧。”沈云心中也是暗自着急,身处险地,哪能如此恋战,一会相府重兵围困石楼,就难以脱身了。可是这恶鬼缠身古明,实在是难缠,虽然他没办法冲进门来,但却凭着一身高绝的功力,硬是将索剑的攻势尽都接下,而且他内力诡异莫测、缠绵不绝,若有若无,忽实忽虚,阴阳互生,明暗不定,似乎要将他和索剑一起卷裹进去。
  沈云眼角余光扫去,知道再不走,两人的性命都会丢掉。他猛然大喝一声,“龙霸九天”的内力提至顶层,一股浑厚之极、凌厉无比的劲气喷薄而出,犹如大山飞降,刮起一阵劲风,裹挟着游龙索、追魂剑直向古明压去。
  古明被这股狂飙催的身形一晃,知道难以硬接硬架,但又舍不得闪开,微一迟疑间就觉得内息微微一滞,胸口一阵发闷,血海中气血翻涌。他知道如果再不退身消解这股刚猛绝伦的内力,自己非受重伤不可。古明无奈闪身一退,单掌向外一推,沈云发出的劲力,轰的一声,正撞在石壁上,房顶上的砖瓦、石块纷纷落下。
  古明一退,沈云压力骤减,趁机飘身退到窗台之上,外面夜色沉沉,凉风习习,能如愿救出师妹,已使他心情大快,眼看大功将成,不由仰天长笑,那笑声如龙吟虎啸,直拔云霄。
  骆霜清倒没有那兴致,一伸手抓住沈云的腰间大带,双脚在窗台石台上用力一蹬,两个人已轻巧地向对面大殿荡了过去。
  古明一退之间,又飘然而进,紧跟着沈云追进屋内,但终究是晚了一步。他赶到窗前时,沈云和骆霜清已然跃身半空。古明懊恼之极,满以为依靠此屋地利的优势,行“瓮中捉鳖”之计,却不料沈云诡计百出,行此险招,使自己功亏一篑。他盛怒之下,双手一挥,数十余枚“魍魉针”泛着淡蓝色的幽光,如雨幕般无声地向沈云和骆霜清身上射去。
  沈云面对石楼,见突然间一片暗器破空而来,不敢怠慢,忙将“龙霸九天”内力贯注于游龙索内,使劲舞转起来,顿时半空中金光缭绕,瑞彩斑斓,犹如一面巨大的盾牌,将飞来的魍魉针尽数扫落在地。
  砰、砰两声,沈云和骆霜清重重地撞在大殿坚硬的石墙之上。这股力道不小,两人顿时头昏眼花,张口吐出血来。
  沈云扶起霜清,见她脸色铁青,双目紧闭,嘴角之处渗出缕缕血迹。沈云大惊,忙伸手探她鼻息、脉搏,虽气息微弱,但脉搏有力,知道只是暂时昏迷,并无性命危险。便将她负在背上,向相府的院墙跑去。
  还没接近院墙,只见前面墙角的竹林里,黑影连闪,抢出十几个人来,当先一人阴阴地鬼笑道:“沈大侠,好个调虎离山之计,我们差一点就都栽在你的手里,这么高的楼跳下来,沈大侠该是无恙吧?”古亮从墙角的阴影里走到花园中央,两眼闪烁着兴奋的绿光,他身后是十几个高手,已围成半月形将沈、骆二人困在当中。
  古亮一张森严的鬼脸上,也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悦,他抬头向听风小筑上望了望,晨雾中的石楼,明灭可见,反射出青白色的光来。他心中暗喜:“不管怎样,沈云还是落到我们古氏兄弟的手里,在秦相爷那里也交代得过去了。”
  古亮正得意着,想着如何在秦桧面前邀功。这时,就听见院墙外一声虎吼,就象晴空一个霹雳,震的众人浑身发颤、耳鼓发麻。众人还没明白怎么回事,轰隆隆,相府的院墙似被什么巨大的东西撞到一大片,露出一个大缺口。
 尘烟弥漫,砖瓦横飞,一个高大的身影一跃而入,手中铁链飞转,金属相撞之音不绝于耳,链头一个巨大的圆柱型的东西旋转着,越舞越急,突然那黑黝黝的东西被脱手而出,山呼海啸一般猛地向古明和他身后的众人身上砸去。
  古亮大叫一声,飞身向后闪避,就听见轰的一声巨响,那东西落到地上,砸倒一片花木,将地上的泥土激起一丈有余。古亮这才定睛细看,在蒙蒙的天光下,那东西一半陷进土里,一半露在外面,竟是一支有头号水缸大小的铜钟,看那分量少说也得有千斤。
  沈云只看他背影就已认出,心中暗叫惭愧,高声叫道:“葛兄弟,你怎么来了?”
  葛雷低声一笑,并不说话,伸手从腰间抽出“衡”,飞旋着向古亮众人横扫过去,明晃晃的铁笔尖划出一道半月形的寒光。古亮已被刚才大钟飞砸那一下给吓的蒙了,还没回过神来,又见一只奇形的东西戳到胸前,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招架,惨叫一声飞身又向后退出数丈。
  葛雷并不穷追,转身奔到沈云和骆霜清身前,一手提起一个,夹在腋下,跨出院墙,飞奔而去。



九、尾声

  京城郊外,黄土漫漫,遮不住满地的衰草枯杨。
  吉鹏和葛雷双骑并辔,立在高岗之上,眼望京城,蔓延尽是哀伤。他们身边是一座刚刚埋好的新坟,坟前尚未燃尽的纸钱化做片片黑蝶随风飞舞。
  吉鹏眼睛一亮,挥鞭一指,说道:“看,韩元帅的人马来了。”岗下官道之上,数百骑骏马飞驰而来,火红的战旗上大书“韩”字。葛雷眼望辽阔的天地,愁绪满怀:“韩元帅已奉旨回镇江大营,平灭沿海的水寇了。吉兄弟我们该何去何从?”
  吉鹏冷冷一笑,沉吟道:“京城哪还有他夫妇容身之地?”说罢,他扬鞭向北方一指,朗声道:“‘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岳元帅虽丧,但恢复山河的壮志却不可丧。如今朝廷昏庸,奸相当朝,我们不如暂且搁下私人恩怨,到黄河边跟着岳家军杀金狗去。”
  吉鹏、葛雷二人飞骑向北而去,荡起滚滚红尘,一路之上,所过之处,尽是从北方逃难的百姓,白骨蔽野、饿殍遍地,他们知道前面迎接他们的将是连天的战火,无尽的硝烟,至于沈、骆二人心中那蓝天碧野之下,牧马高歌的心愿不知到哪一天才能得偿。
发表于 2011-12-22 18:33:00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楼主文笔很好哈哈
发表于 2011-12-23 02:37:38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分享,真的很好哦
发表于 2011-12-23 05:04:13 | 显示全部楼层
好久没看到这么好的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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