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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静姐姐,这粒蓖麻子可以吃吗?”三岁的丫丫妹妹拿起一粒蓖麻子伸到我的眼下,仰着脸问我道。
“不可以吃!”我放下剥着的蓖麻果,一把夺过她手里欲塞进嘴的那粒蓖麻,大声叫道。“记住了,丫丫乖乖,蓖麻子吃了会肚子疼会唠(方言,意同“毒”)死人的,知道了吗?”
“蓖麻子不可以吃,那你为什么还要剥这么多,而不把它们扔掉呢,素静姐姐?”丫丫眨动着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看着我说道。
“素静姐姐是要把它们卖给收购部,一块多钱一斤,你懂不懂?”六岁的坚坚弟弟看起来懂事多了,他在替我说话呢。
这些蓖麻果是我去年秋季从野外采集到放在那角落里的,现在放暑假了,农忙作余,我才想到该把它们剥好再装到尼龙袋里保存,待份量多就拿去卖给集市里的收购部。一块多钱一斤的蓖麻子,如果能采集到两三斤或更多,就能卖到几块钱。在八十年代初,我们农村里几块钱对孩子们来说用处可大哩。据我估计,蓖麻子如果能装满一盐袋(装过粉碎食盐的塑料袋,那时我们村刚开始吃包装盐),就可以达到一斤左右,现在我剥好的蓖麻已装满了差不多半袋了,日后有空去野外摘些成熟的蓖麻果回来,到年底一两斤蓖麻子应该是可以采集到的。其实,我对这行挣钱事儿并不怎么感兴趣,我父母也不提倡我这么做——他们只希望我像我哥哥一样搞好学习,都是邻家及村里的大哥大姐们先兴起的。我父亲是小学四年级的数学老师,我哥哥去年已考入了大学成为村里少有的大学生之一,我下学期读高二,本人业余一大爱好是种紫茉莉。
丫丫小妹妹是我叔叔的小女儿,坚坚弟弟则是邻家严伯伯的爱孙。
八月的一天,我带着丫丫及坚坚在屋后的山坡上摘紫茉莉果实(形像雪豆,黑壳而肉白粉状)玩,忽然看到从那边的山沟里爬上来一个小男孩——是丫丫五岁的哥哥笑儿。
“素静姐姐!不好了!……”笑儿直向我跑了过来,一边口里大声叫道。
“什么事这么吓人,白天也见鬼啦,笑儿?”我牵着丫丫的手,漫不经心地扭头望了笑儿一眼,说道。
“不是……素静姐……姐,”笑儿有点喘气的样子,“小雁哥哥(离我家不远的那个冉阿姨的小男孩,今年七岁)跟我同在那山沟里摸鱼,我们看见一旁有野果(疑为“种田泡”,即覆盆子),就抢着摘吃,他不晓得误摘吃了一片什么叶子,痛得躺在那里起不来了……”
“丫丫、坚坚,你们跟笑儿呆在这里等我,不要乱走,我去那边看看小雁到底出了什么事,记住了哦?”
“记住了!素静姐姐!”他们俩异口同声地说道。
我跑下山沟,很快就发现小雁躺在那沟边的一块草地上胡言乱语,他口角流涎,眼睑下垂……根据我的判断,小雁很有可能是误吃了葫蔓藤(即钩吻)的叶子,只有这种毒草有这么厉害,且我以前也在这山沟里看到过这种植物。恰好我在不远处发现有人种了几丛蕹菜,忙跑过去摘了一把。我试着嚼碎一口蕹菜茎叶,然后原汁保留地喂给小雁吃,他竟然很配合我全吞下去了。如此一大把蕹菜喂到了他的肚子里,小雁不久转危为安。
我把小雁背到他家后,冉阿姨见了真是又惊又气。冉阿姨召回在附近地里干活的丈夫,配合小雁的祖父祖母宰鸭取鲜血……
“冉阿姨,其实只要小雁弟弟吃过蕹菜就没事了。”看到他们一家忙碌的样子,我心里不禁觉得很搞笑,说道。
“这我也晓得,好素静女,”冉阿姨道,“可毕竟小雁人小难容毒草,多给他洗下胃、消消毒,更好一点。”
“可是……冉阿姨,你以前怎么不多教教小雁叫他不要去乱摘吃野外的果叶呢?”我望着她,希望她能理解我说的话。
“哎呀,素静女哩,我怎么会没有教他呢?”冉阿姨道,“小雁这孩子嘴谗,到了野外、山上总爱找野果、花叶吃,如果不是我教导他,他会爬到树上摘夹竹桃花吃,会采地上的蛇莓吃,蓖麻子、油桐仁都想吃……这些都是吃不得的!他吃过金银花的叶子,这回可能是误把钩吻叶当金银花叶吃了。”
“素静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金银花的叶子可以吃,而与它相像的钩吻的叶子就不可以吃呢?”小雁那天真可爱的脸蛋上泪痕犹在。
“小雁弟弟,你不晓得,钩吻与金银花叶子虽有点相像(以孩子的眼光来看),但却是两种不同的植物,就像花生跟大豆一样,花生可以吃,而大豆必需炒熟后再吃。”
“这么说,素静姐姐,钩吻的叶子炒熟后就可以吃啰?”小雁嘟着嘴说道。
“——不!钩吻炒熟后也不可以吃!”我说道。
“那为什么不可以吃呢?”小雁很是不解地问道。
“不可以吃就是不可以吃!吃了会肚子疼!吃了会要命过——听见了没有?”冉阿姨气冲冲地说道。
仲夏以来,我家门前屋后的紫茉莉争相开放,一朵朵紫红鲜艳,可爱极了,美丽极了,每当这个时候,邻近的孩子们往往一齐拥到我家的院子里来玩。
“素静姐姐,我很想吃一朵紫茉莉花。”四岁的莉莉头上扎着六只小辫子,她把鼻子凑近花朵丛中,觉得很好闻。
“紫茉莉花不可以吃,肃静姐姐说过!”坚坚一听莉莉之语,马上替我发了话。
“是的,莉莉,”我附和道,“你瞧莉莉多懂事哩!我说过的话她都会听,这可是做好孩子的标志呵!”
“紫茉莉的花不可以吃,那为什么杜鹃花的花可以吃呢?今年清明节期间,我跟其他伙伴上山玩,都摘吃过哩!”莉莉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服气。
“那是两种不同的植物来的,莉莉小姐,你懂不懂?”坚坚弟弟不晓得从哪里学到了“小姐”这个词,而且这回给他派上了用场。
“对!坚坚老弟说得没错儿!”小雁接过坚坚的话说道,“就像金银花跟葫蔓藤一样,一种叶子好吃,一种会吃坏人!”
小雁拿着一杆狗尾草,正忙着摘紫茉莉串到这草杆上,以制作成一根美丽的“花棒”儿。
“可是,素静姐姐,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白的黄栀子花可以吃,而红的紫茉莉花就吃不得呢?难道是白色的花可以吃,红色的花就不可以吃吗?”五岁的小男孩鸽儿说道,他有一回跟另外两名小孩在屋背后的山沟里想摘蛇莓吃,恰好被打牛草(我家那时村里有头母牛刚产下幼崽,轮到我家养,我有空就得去打牛草)的我发现,而他们的手刚玩过雷公藤的枝条,甚至不远处我还发现有折断的闹羊花的杆茎!
“鸽儿老兄,你不要再缠问素静姐姐了,你没有看见她正在忙着浇水吗?不可以吃就是不可以吃,你懂不懂?”听坚坚说话的口气,再瞥一眼他脸上那副认认真真的神态,我心里觉得很好笑:这小弟弟老道得着实很可爱。
“素静姐姐!你看:我的‘花棒’多好看哩!”丫丫小手扬着一根串着紫茉莉花的狗尾草,眉色飞舞地跑到我身旁叫道。
“——不!丫丫小朋友,素静姐姐,还要我的‘花棒’更好看!”笑儿说得没错,他手里的那根狗尾草明显多了好几朵紫茉莉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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