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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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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2-2 10:27: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西河潘湾座落在四望山下西河岸边,两面环山,两面临水。西河从四望山上冲下来,在西河潘湾兜了个弯子才急匆匆地奔向浉河。西河这一绕弯,造就了一畈近百亩的河滩地。潘富有的祖上在元代逃命至此,正是看上了西河这条天然屏障和这片肥沃的滩地,因而在这深山老林安下身来。这就有了西河潘湾。这里易守难攻,早年李先念率领新五师在这一带打游击,就住在潘富有靠山边的祖屋里,一有情况那里可以很快退到后山,很是安全。

西河潘湾人的生活命运注定要和西河息息相关,因为出山必须过河。唯一通道在西河对岸,过了河,向右通往行政村四望山,那里红军时期设有鄂豫皖革命根据地印钞厂;向左沿着河岸山边才能走出大山去乡里。平时,西河的河面也就三五十米宽,除了河中心有急流外,整个河面还算是风平浪静;到了夏季,西河好像变了个模样,像一匹野马从四望山奔腾而下,浊浪滔滔。遇到山洪暴发,整个田畈都要被淹没。潘湾人要走出深山,在雨水淡季就挽起裤腿趟河,冬天则搭起一条独木桥过河,夏季洪水,遇有特急的事,只得徒步翻越天心山,绕道四五十里。西河潘湾人祖祖辈辈做梦都想建一座桥。

公社时候曾经建过一座简易木桥,不就就被一场大水就冲毁了。后来只好打了一条木船。集体修建的码头,因为年久失修,加上历年山洪冲刷,早没了踪影。所谓的码头不过是随势泊船的地方。潘富有一个本家叫富满的二哥在河边摆渡。他是一个寡汉条,土地联产承包的时候,他用十八块钱接下了小队这条小木船,在河边搭了一个草庵,干起了摆渡。湾里人每年按家庭人口给他打稻谷充作船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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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畈里种庄稼,山上种植茶叶、板栗,是西河潘湾人的主要营生。起初,潘家祖先看到的是西河的屏障作用,官府难以追杀进来,即使追来还可以退到屋后深山老林里躲藏;太平以后,他们才叹息西河实际上也把他们自己封锁在了深山里。由于西河的阻拦,西河潘湾人出山十分艰难,月而四十才去乡里集市上买些油盐穿戴物品,一直过着一种自产自食的封闭生活;还是由于交通不便,山里人出不去,山外人也难以进来,所以茶叶、板栗等山货卖不上好价钱,日子过得一直紧紧巴巴。潘富有多一个祖传挖药的手艺,外带偏单方给人治病,在西河潘湾还算是富足户。他老婆卢春梅就是他治好了现在的丈母娘的重病,近似于报恩而嫁过来的。不然,这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会嫁到这样偏僻的山沟里。

因为看病配药的原因,潘富有出山最多,不仅到乡里,每年去申城市也得十趟八趟。他还和市郊的潘家接上了潘氏家谱。整个西河潘湾就潘富有见多识广,所以全湾四姓一致推举他当村民小组长。

卢春梅嫁到西河潘湾十来年了,和湾里的媳妇们在一起,你一眼就看出她的不同来。她的整洁,她的朗利,几乎不着痕迹。在娘家那边卢春梅算是能干的,可是和西河潘湾的女人们比,还是差一大截子。好在潘富有会治病,在湾里人缘好,山上畈里农活忙了都来帮忙。有了孩子,公公婆婆都来照看。最让潘富有中意的,是卢春梅给他生下了一儿一女。整个湾里只有三户是儿女双全。

生了贵香以后,潘富有对老婆说:“贵宝妈,以后不要下田了,照护好两个孩子。农活忙的时候咱请人帮工。”

卢春梅瞅他一眼,说:“你烧啥?再说过了五月,那茶叶要天天採,你天天请人啊?”

潘富有回答说:“哎呀,春茶尾子值几个钱?哪个主贵?真是闲了,你就去採一点儿,换个油盐钱也无不可。忙不过来,让它跑了算了;多长几个头,明年雨前多採些茶尖比这强。”

潘富有这样说老婆,他自己却整天为儿女的未来奔波,觉得生命有了新的意义。有空就进山挖药材,然后送到市里变卖换钱。他要把一双儿女送出大山,到山外的世界去过现代生活。

光阴荏苒,儿子潘贵宝已经十一岁,女儿潘贵香也七岁了。是爷爷奶奶帮着把姊妹俩拉扯大的,香香三岁的时候,爷爷奶奶又去幺爹富全家哄小弟弟贵喜了。贵宝已经能帮爹妈干活了,春上到山上採茶,秋天上山拣板栗,在家哄妹妹、喂猪、扫院子,很是勤快。由于姥姥姥爷在大山外,小兄妹出山的机会自然多,贵宝还跟爹去过申城市呢。湾里有的孩子连乡里集市都没去过。所以,在湾里,在学校,贵宝贵香就显得见多识广。晚上,潘富有不出去打麻将,而是在屋里泡一杯毛尖,点一支卷烟,欣赏儿女在灯下做作业,心里特别的惬意。

早晨,卢春梅做好早饭,又给儿女准备了饭团子和一瓶炒酸菜。贵宝贵香兄妹俩每天都这样带着中午的干粮去村小上学,搭船来回,中午是不回家的。一路共有十二个孩子去村小上学。贵宝、贵香按辈分叫艄公富满二爹,当然也有叫富满二爷的;几个旁姓的学生,也因为本姓与潘家世代的姻亲,有叫富满表叔的,也有叫表爷的。潘富有把一双儿女送到码头,船摆到对岸还没拐回来。

贵宝对父亲说:“大,要是修座桥就好了。”

潘富有说:“是哩,打从你太爷起,人老几辈子都想修座桥呢!”注视河面良久,他才补了后一句,“修一座桥得十来万块钱,难呐!”

这时候,船靠岸了。潘富有给艄公二哥递过去一支烟,侃了几句,又对贵宝兄妹俩千交代万嘱咐,坐船要小心,放学早点儿回家,贵宝要带好妹妹。天天就说这些,贵宝早听烦了,说:“知道了,知道了。”潘富有这才背起背篓往山上走。走到半山腰,他又靠在一棵麻栎树下,一直看着渡船划到对岸,孩子们都上了岸,才收回目光。然后,两口把烟吸完,将烟蒂在鞋底上跐灭,向深山密林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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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阳节头一天,潘富有就到乡里集市上割了肉买了酒,还买回来了香料、雄黄。当天晚上,山外来打工的九个採茶女帮着包了一木盆粽子,卢春梅在灯下给儿女缝制了香包,潘富有调好了雄黄酒。早晨,潘富有跟老父亲到西河边,向河里投放了九个粽子,并洒下了雄黄酒。这是老辈传下来的规矩,到他这辈上已经不甚知晓祭祀的是屈原还是河神了。早饭一家人和採茶女工,还有从申城市来收购春茶的蔡老板,都围在一起,吃粽子、艾蒿煮的鸡蛋和大蒜头。两个孩子的午饭自然也是带的粽子。卢春梅给兄妹俩戴上香包,在他们鼻子、耳朵里涂了雄黄酒和朱砂,潘富有两口子看着儿女走向河边码头。

吃罢早饭,潘富有给採茶女工们结了工钱。按说春茶还得採几天,但是赶上过端阳节,也只好让採茶女工回去了。卢春梅给每个人包了一斤新茶,带上三个粽子作中午的干粮。然后,潘富有分两船送过河,又在对岸包好了三轮车,叫司机把她们送到市内长途汽车站。

由于孩子们上学中午不回来的原因,潘富有家的端午节饭放在晚上。一过中午,卢春梅就开始准备晚饭。潘富有则去请爹妈和弟弟弟媳一家都来一起过节。潘富有还叫上了蔡老板。

天气有点儿闷热,蔡老板进来就说:“才立夏呢,这天可正热起来了。”

潘富有接上说:“要不咱在当院吃算了。”就和弟弟把方桌抬到当院,并拉了一个灯泡出来。

卢春梅炖了一盆肉一盘鸡,炒了八个菜,真正像过节的样子。潘富有把爹妈扶到上席坐下,又把蔡老板让到上首,让弟弟坐在父母亲那边,自己则在蔡老板下手坐下了。卢春梅则把弟媳妇和小叔子推到一条板凳上,自己和孩子挤在下首板凳上。潘富有给四个男人倒满了酒,女人和孩子只象征性倒了半杯酒。

兄弟媳妇作假道:“不会喝,不能和嘢。”

潘富有劝道:“过节嘛,都尝一点,喜庆。”

弟弟就拉了拉老婆的衣服,说:“大哥叫喝就喝一点,一家人在一起高兴。”

潘富有端起酒杯,先给父母敬过了,继而专对蔡老板说:“蔡老板年年来收茶,山旮旯比不上市里,吃住都让你受罪了。今天赶上过端午,薄酒,没菜,你将就着吃点儿喝点儿。”

蔡老板双手端着酒杯与潘富有碰了,说:“年年打扰你们,感谢的话该我来说。”

贵宝奶奶站起来,在菜盆里找出鸡大腿,一只给了贵宝,一只给了贵香;然后又找一个鸡大翅、一块排骨给了三岁的小孙子贵喜,显出老奶奶的亲孙辈们的公平用心。两个儿媳妇都对孩子说:“快谢谢奶奶。”

贵宝贵香兄妹抢先说了,三岁的贵喜才一字一顿地说:“谢谢奶奶!”

蔡老板插话说:“大叔大娘多有福,儿孙满堂啊!”他站起来,“我借东家的酒,给二老敬个酒,祝你们健康长寿!”倒了酒,又与富有、富全碰了,“咱兄弟仨干了。”又倒了酒,与卢春梅和富全媳妇碰酒,“俩弟媳妇能干啊!你们舔一舔,我干了。”然后,从兜里掏出三百块钱,一个孩子发了一张,“过节了,拿去买件衣服买双鞋。”

一家人推让了半天,蔡老板硬是塞进了孩子们荷包里。还对贵宝说:“贵宝,下学期该上初中了吧?你考上乡初中,上学住校的一套东西大叔包了。好好学!”

潘富有两口谦让着、客气着,不知怎样说才好。贵宝奶奶插话说:“蔡老板这么器重我大孙子,我看就让贵宝认下干老爹好了。”

一家人都微笑着看着蔡老板,蔡老板就又掏出一百元钱给了贵宝。潘富有把贵宝拉到蔡老板跟前,对儿子说:“赶紧给老爹敬酒。”

蔡老板有点儿不知所措,说:“哎唷哟,认下这么聪明的孩子,那是我的福分,是你们看得起我。这酒,我喝了!”于是从贵宝手中揭下酒一饮而尽。

起风了,竹竿上挑着的灯泡晃来晃去。天上细细的月牙隐进云里去了。贵宝爷爷说:“吃得差不多了,富有家的收了吧。你看,月亮好大的晕哦,看样子,明后天要下大雨呢。”

蔡老板说:“哎哟,是不是夏讯提前了,我明天得赶紧把收来的茶叶运回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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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又酝酿了多半天,第二天傍晚落点了。可一下就像收不住似的,下了三天了,看样子还没有要晴的兆头。星期一早晨,天气依然沤热,雨还是下个不停。潘富有打着伞送两个孩子到码头,河水已经快平槽了。艄公富满披着塑料雨衣,撑着竹竿站在船头。潘富有扶着贵宝贵香上了船,对富满说:“二哥,水大了,可得小心点儿。”

富满答道:“是呢,我多跑两趟,一船少上两个人,这就保险了。这两天水是大了些,不过还算平稳。你放心回吧!”说着就开了船。

潘富有回到家里。下雨天空中湿气大,茶叶不好拉烘;想想,他换上雨披,拿一把铁锹,到自家田里看看水。西河涨水了,田畈里的水很难排出去了。

下午,突然狂风大作,一会儿乌云就从西南天边压过来,天色阴暗得几乎象夜晚;紧接着,电闪雷鸣,整个山湾似乎都被震动了。大雨随之倾盆而下,水瓢伸出去拿进来就是一瓢水。快吃晚饭的时候,潘富有的妈过来,这么大的雨,交代他去西河岸边迎一迎孩子。其实老娘不说潘富有肯定也是要去的。

潘富有走到河边的时候,湾里其他学生的家长也陆续集聚到岸边,大家焦急地望着对岸。艄公富满站在摇摇晃晃的小船上,已经有学生放学回来等着上船。这边岸上的大人们按着不同的辈分喊着“富满、老二、二哥、二爹”,让他少上些孩子,以求安全;有的在交代孩子们把伞收起来,坐船稳当。他们也不管对岸能不能听见,也就是图个心安。

这么大的风雨,其实富满和孩子们只听见断断续续的声音,根本听不清说的什么。富满也不是第一次撑船,也不是第一次遇到洪水。他安排船头坐一个,两个体重差不多的孩子分坐两舷,自己在船尾撑船。风这么大,行船时肯定是不能打伞的,淋雨也只该了。孩子们陆续摆渡过来,三趟总体平稳,有惊无险。贵香是第二船回来的,所有孩子个个都象落汤鸡。还剩贵宝等三个上五年级的孩子,他们多上一节课,晚将近一个小时。接上孩子的大人和孩子都走了。贵香要等哥哥,潘富有吵她赶紧回去换上干衣服,她才不情愿地回家去了。岸边还有潘富有等三个大人,隐约可以看见富满把船拴在岸边树上,蹲在一边吸烟。

风一直在刮,雨一直在下。天空乌云密布,时间又在向夜晚走近,天色越来越暗。终于看见三个孩子向拴船的地方走过来,这边大人们总算稍稍松口气。三个大人都是全神贯注地盯着对岸,看着孩子上船,看着船向这边撑过来。船冲过了激流,船过了河中心……

突然,大人们一齐看到西南山口的河面上,山洪排山倒海般扑过来,水头有一丈多高。三个人齐声惊呼:“富满,快呀!”说时迟那时快,山洪箭一样扑过来,一浪就把小船打翻了。潘富有吼道:“快回一个人去湾里叫人!”就和另一个人扑向河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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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西河潘湾的大人全出动了,村里也组织了二十多人帮助打捞,学校老师听说后也连夜赶过来。除了富满拉住一个孩子外,贵宝和另一个孩子失踪了。潘富有和另一个孩子的爹瘫坐在河岸的泥水里,卢春梅和另一个孩子的妈则哭得死去活来。天亮的时候,乡里两个干部赶来了,他们把所有参与搜寻的人分成两路,分别沿河向下搜寻;又调来两只机动船参与打捞。一直到下午,人们才在最下游的两河口找到了两个孩子的尸体。

见到儿子的尸体,潘富有傻了一样,而卢春梅立马就昏死过去了。邻居们赶紧张罗送乡医院,可是雨下个不停,渡船又冲毁了,翻山得四个多小时。大家就摇晃着潘富有喊他,贵香从哭哥哥转为哭妈,潘富有才回过神来。他踉踉跄跄站起来,没走两步就在当院摔倒了,蔡老板和潘富有的弟弟两个人才把他架起来。潘富有从屋里拿出银针,在卢春梅人中穴扎下去,卢春梅“哇”地一声哭出声来,算是清醒过来了。

亲属和邻居们赶紧转过神来劝慰潘富有:“你要坚强啊,这个家还靠你嘞!”“队长,你可得挺住哇,潘湾离了你咋办呢?”

处理完儿子的后事,潘富有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村支书怕潘富有精神垮了,备了酒菜,把他请到村部,五个村官陪他一个喝闷酒,连妇联主任都和他干了三杯。人们都挖心搅肚找话宽慰他,他就一句话:“我要修桥!”

支书说:“修桥容易吗?五八年成立公社时候,你大不也张罗着修桥,搭了个木桥,一场大水冲垮了。”

村主任也帮着劝说:“能修不早修了?修个两米宽的桥也得十来万啊!修个木桥也难啊,况且又能管多长时间呢?”

潘富有神色凝重地说:“木桥我也得修!”

支书又劝道:“你一个组修一座桥,也难呐!”

潘富有依然是神色凝重地说:“再难我也要修桥!”

文书说:“叫他修吧。”

支书用眼睛征求村主任的意见,村主任埋下了头。于是,支书说:“好。村里动员各组兑些木料,再给乡里打个报告,一是看乡里能不能支持一把,二是给你们组批些砍伐指标。”

潘富有回到湾里就把被褥搬到富满的草庵里,下决心修桥。卢春梅听说了没拦他,她知道不该拦,拦也拦不住的。

桥一时半会修不起来,潘富有让富满又打了一只船,安排富满除了摆渡就是做两个人的饭。潘富有吃住在河边草庵里,家里根本不管了。他把砍伐证办下来之后,就组织湾里的男女劳力上山砍树。好在大家对修桥都很支持。他把西河潘湾的山跑了一遍,把自家所有能修桥的成材树木都用石灰水划了记号,其他各家只号了十棵。各家砍各家的树,然后运下山来,送到河边的水塘里刹水。

潘富有看出老婆面有难色,就对她说:“我是党员,又是队长,修桥铺路又是古往今来积阴德的大好事,咱不带头谁带头?再说了,桥修好了,咱贵香走着不也安全了?”

卢春梅淡淡一笑,说:“谁也没说不让你砍,树砍了还会长的。”

潘富有也笑了:“这才像我老婆。”

割稻子的时候,潘富有让山上砍树停了几天,让大家收稻子。他上集上割了肉,买了几捆啤酒,往屋里一放,就又去忙修桥的事去了。村里虽然下了通知,但现在分田到户,各组兑木料也不顺当,他得挨组去求告;另外,他还要找木匠。他想抓紧备齐木料,在雨季一过就动工,赶在明年汛期之前把桥架起来。

这可苦了卢春梅。她邀了几家收罢稻子的近门本家邻里,公公婆婆、小叔妯娌也都来帮忙,总算把田里的稻子收完了。要是贵宝在,他还能帮上一点儿忙。现在一家人只有她能下田,虽说是请了帮工,你总得往田边送啤酒、茶水。几天下来,她的身子似乎象散了架,几天懒得动,连饭都不想做、不想吃。贵香在她叔叔家将就了几顿。卢春梅深感一个家没有男人的无助。

潘富有又往申城跑了一趟,一是到交通局请技术员,二是在几户潘姓本家化缘,凑了一千多块。蔡老板听说了专门送来了一千块钱。乡里也破天荒地为一个村民组修桥拨了两千块钱。潘富有用这些钱买了桐油,水面以上的木头都得刷桐油防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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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季是西河来水量最少的季节,河槽里只剩下十来米宽的水流,是土法修桥的最佳时间。动工以后,潘富有一直吃住在工地上,年三十和家人吃了年夜饭,又跑到河边草庵里。他得和富满一起看料。

河边是两个人,家里也只剩两个人,卢春梅和贵香母女俩。黑白电视图像也不太清晰,而且干扰着声音,还不如收音机;要是贵宝活着,他最喜欢过年放炮竹,可是贵香连点都不敢点。在湾里此起彼伏的鞭炮声里,这个家更显得冷清。想到这里,卢春梅忍不住流下泪来。

自从贵宝走后,这个家就像散了一样。潘富有认为如果有座桥,儿子就不会死。为了湾里孩子们再不会葬身洪水,他要把祖祖辈辈想在西河上架座桥的愿望变成现实。这也是他失子之后的最大精神寄托。

冬去春来,新的採茶季节又到了。潘富有去市里接回了十个採茶女就不管了。因为洪水季节将接踵而来,木桥必须在洪水到来之前完工。工地上现在是挑灯夜战,全村青壮劳力分两班干,潘富有则是连轴转。夜深人静的时候,湾里就能听到他们整夜劈劈啪啪劳作的声音。

卢春梅小声说:“春茶已开採,外来人太多,晚上一个人害怕。”

潘富有说:“怕啥?晚上睡觉把那把砍柴刀压在枕头下面。”

男人这样下嘴,女人也不好再厚脸皮说什么。

潘富有上了建桥工地,家里炒茶就没人了,卢春梅只好把青茶送到小叔子富全那里,虽说他炒得不好。

青茶是按斤计酬,卢春梅倒不必天天上茶山,可十个人一日三餐也够忙的了;而且要称青茶,送青茶,收储炒制好的茶叶;蔡老板还没来,她还得找买主。新来的两个茶叶贩子出价一百八,卢春梅赶紧到工地请示男人。脱下棉袄的潘富有,似乎整整瘦了一圈,又矮又小。半个月光景瘦成这样。

卢春梅心疼地说:“桥没修好,人都瘦了半截子。”

潘富有无所谓地说:“掉几斤肉,要不了命的。”

卢春梅回家杀了只老母鸡炖了,晚上又送到工地上,潘富有还在桥架上铺装木板。

就这样夜以继日地干,木桥终于赶在雨季到来之前修起来了。虽然只有五十多米长,一米多宽,可在西河潘湾人的眼里,它就是一座横跨西河的宏伟大桥。全湾的人老老少少都来了,包村乡干部和村干部也来了,学校的锣鼓队也来助兴,乡里还请来了记者。蔡老板听说也赶来了,他还给潘富有送来一块功德匾。西河两岸真热闹啊,潘富有亲自点燃了鞭炮。西河潘湾像过节一样。通行庆典结束以后,湾里十几个老人在木桥上走来走去,久久不舍离去。

晚上,湾里家家户户带着酒菜,抬着座椅板凳,在潘富有家的院子里摆开了同乐宴,湾里老老少少全部到场。这个习俗在公社吃食堂时摆过一回就失传了。同乐宴真是喜庆,真是热闹啊!全湾人像一家人一样,人人都要向潘富有敬酒。最后一百零三岁的老族长发了话:“富有太累了,不能叫他喝醉了。男人、女人和小孩子各选一名代表,和富有同饮三杯。”大家举杯赞成,算是为潘富有解了围。西河潘湾像过节一样,男人们猜拳声,女人和孩子们的嬉闹声响成一片。

一直到深夜,人们散去之后,潘富有才独自一个爬上了后山。一年了,儿子坟上蒿草已经好深了。潘富有在贵宝的坟前吸了一盒子烟,他在心里告诉儿子,桥修好了。



                                6



别看是座木桥,通行能力也比渡船强。自从木桥通行以后,春茶的收购价一下子涨了二十多块。因为来的茶贩子多了,再则价格不公道,现在湾里人可以方便地送到乡里集市去卖。西河潘湾人尝到交通便利的实惠。

为了筹备茶叶节,乡党委书记在村支书陪同下,跨过了西河。据说这是西河潘湾有史以来见到的最大的官。当然,潘氏家族逃生过来的祖宗官级比这大得太多了。走在群山环抱的村子里,看着绿树掩映的青砖布瓦的农舍,呼吸着空气中弥漫的茶香,真让人流连忘返。乡书记走进潘富有家的院子,抢上一步拉住潘富有的手握了半天没松手,夸他是新时代的愚公,并当面交待村支书抓紧给潘富有申报二胎,符合政策的事要快办办好。这时候卢春梅端上茶来,他又对卢春梅说:“嫂子,桥修好了,也有你一半功劳。政府给你结扎了政府还给你接上,趁年轻再生一个胖儿子。生个女儿也好啊,两个姑娘有个伴。”

卢春梅不好意思起来,抿嘴笑着并不回答。她心里当然想再生一个。

村支书拍着胸脯说:“二胎申请下午就送乡里。”

当下乡书记与村支书、潘富有商议了茶叶节接待问题,并拍板将西河潘湾作为今年茶叶节接待点,指示说:“乡里拿钱,再把桥的护栏刷上红漆;选几家房子宽敞的,搞好卫生,乡里配给茶具,作为客人品茶接待点。有条件的,房东又愿意的,今年先试点做农家饭。乡里接待的客人乡里签单付款,来旅游的可以收现钱。把西河潘湾打造成原生态茶乡精品。”

接下来,包村干部和村干部在西河潘湾忙活了几天,湾里人对办家庭茶馆并不看好。干部们要潘富有带头办了家庭茶馆和农家饭,又动员了两户,算是都按书记的要求落实了。区茶办还专程来验收,认为西河潘湾将是今年茶节推陈出新的亮点。

茶叶节开幕以后,市区乡邀请的客人来了不少,真正的游客也有一些,大都是本省本市的。现在是原始的、古旧的吃香,西河潘湾人正想着盖钢筋水泥楼房的时候,他们的青砖布瓦老房子却受到了青睐。西河潘湾以其古老和原始生态展现在人们面前,让每一个进入的人交口称赞,好像走进人间仙境。一个国家级茶叶专家还为西河潘湾茶叶题词:“西河中心水,天心山上茶。”西河潘湾着实风光一时,热闹了几天,茶叶暴涨了一百多块。卢春梅还落一个“茶叶西施”的美名,潘富有的家庭茶馆和农家饭五天挣了近两千块。更重要的是为乡里争得了荣誉,办了几届茶叶节了,乡里第一次受到市里表彰。

茶叶节过后,隔三差五地陆续有城里人来西河潘湾,双休日人更多一些。现在有固定班车从乡里开到西河桥头,西河潘湾似乎要繁荣起来。湾里人见到潘富有都要夸两句,说西河木桥是西河潘湾的幸福桥。潘富有脸上逐渐有了笑容。

一年一度的夏汛到了,木桥能不能经受住洪水的考验,是最让潘富有担心的。一下大雨,别人都往家里跑,他却往河边跑,住在富满的草庵里,关注着河水中的木桥。第一场洪水过后,木桥经受住了冲击,在洪水里岿然不动。这让潘富有稍稍放心了。

不出半月,第二场洪水袭来了。这次洪水的来势很像去年翻船那次,倾盆大雨一连下了三天三夜。山洪是早饭后下来的,像脱缰的野马奔腾而来,浊浪滔滔,水头足有一丈多高。潘富有对草庵里的富满大喊:“二哥,快来!”

二人看着山洪的水头冲过木桥,木桥摇晃了一下挺住了。两个人刚从惊魂中镇静下来,第二波洪峰又扑过来。随山洪而下的树木杂物被桥桩挡住,越积越多,阻水力越来越大,水位被抬高,木桥两侧形成很大的水位落差,水面树木杂物稀疏的地方形成了漩涡,产生了巨大吸力。木桥在漩涡中挣扎,横木和桥桩在扭曲中吱吱作响。潘富有急得要跳河被富满拉住了。

潘富有带着哭腔说:“二哥,你快回湾里喊人,来捞洪水里的乱树木保桥啊!真正不行了,我们还得打捞木料,以后还要修桥啊!”

富满抓起铜盆就向湾里跑去,边跑边敲着铜盆喊着:“发大水了,都上河边保桥啦!”

又一排大浪打来,给了木桥最后一击,木桥断成三截,随激流而下。潘富有踉踉跄跄扑倒在河岸上大放悲声:“桥哇——”风声雨声一起和他呼喊,最终都被洪水吞没了。

儿子贵宝死时潘富有也没这样痛哭过,在他心里,木桥现在就是他的儿子。



                              7



桥垮了,不亚于是对潘富有的致命一击,他病倒了。湾里男女老少都来看他,有的拿来鸡蛋,有的掂来一块腊肉,五保老奶奶捉来一只老母鸡。潘富有躺在床上,一直闭着眼睛,眼角里两行泪水一直不断。乡亲们你一嘴我一言地劝慰着潘富有:“队长,你别心急,天晴好了咱再把桥修起来。”“队长,你不要担心木料,我家山上的树,要多少就砍多少。”

包村干部和村支书天一放晴就过来看望潘富有,还带着一个乡医院医生。木桥通行那天来的那个记者也来了。

乡干部说:“潘队长,乡党委书记安排我们来看你。”

潘富有反反复复老说一句话:“桥没了,桥没了……”

医生给潘富有检查了一遍,说:“他这是急火攻心,操心劳累过度,需要好好休息调养。”

全湾老百姓把乡村干部和记者围起来,七嘴八舌讲潘富有的好,几个老年人讲着讲着竟哭起来。

记者写了一篇通讯,把潘富有艰难修桥的悲壮故事在《申城晚报》宣扬出来,感动了很多人,还有读者送来了捐款。

潘富有身体渐渐恢复起来,每天一早一晚都要到河边,蹲在岸上望着河水出神,一蹲就是一两个小时。卢春梅知道他心里还想着重修西河桥的事,也不敢劝他,看看时间太长了,就请公婆去劝他回来。

这天,潘富有终于进了茶坊。卢春梅暗自高兴起来,忙不及地给男人沏了茶,在灶前看火打下手。这时候,村文书在急里慌张跑进湾里,吆喝着找潘富有。潘富有正在炒茶,文书叫他赶紧洗洗手,说区乡领导来了。原来是《申城晚报》刊登了潘富有领着乡亲修桥的事迹,感动了市区领导,派一个副区长来西河潘湾实地了解情况,慰问潘富有和山区茶农。

村支书陪着区乡一大帮子领导来到西河潘湾。一行人是在西河对面下了小车,乘富满的渡船过来的。正说着,区乡领导们已经走进潘富有的院子。支书拉着潘富有介绍,这就是那个领着大家修桥的潘湾组长潘富有;又给潘富有介绍,这是区长,这是区新农村办公室主任,这是区交通局长,这是乡里书记,乡书记打断他,说:“好了好了,听区长指示。”

副区长要给潘富有握手,潘富有搓着手说没洗没洗,副区长已经把他的手握住了,笑着说:“洗什么,满手茶香啊!”院子里气氛一下子平和下来。

支书招呼大家坐下来,卢春梅端出来泡好的毛尖新茶。副区长亲切地询问潘富有的身体情况,又听了潘富有介绍了建桥经过,对他的功德很是褒奖了一番,称赞他是新时代的愚公。并对他说:“桥冲毁了,没什么,只要你这个愚公精神不垮,我们再建冲不垮的大桥。”

围上来的乡亲们都不约而同地拍起了巴掌。

潘富有惊喜地问:“区长,真有这好事吗?你要是给我们修一座桥,我们湾里老百姓就给你立一座碑感谢你!”

副区长笑了笑对他说:“要感谢就感谢党,感谢人民政府。是党的惠农政策好,是党的新农村政策好。”

然后,副区长转头就问随行的交通局长:“你说说,他这个桥能不能列入村村通项目呢?”

交通局领导答:“村村通项目死得很,它就通行政村村部。西河潘湾是一个村民组,批不了。”

潘富有一听,好象临头泼了一盆凉水。他看看区长,副区长没再理交通局长,而是凑到茶杯边嗅了嗅,说:“啊呀,这里的毛尖香味就是不一样呢!可是我们不是光来喝茶的,书记区长交代有任务。这样,我们先润润嗓子,然后围村子转转,到山上看看,回来再喝茶议事。”

支书就让潘富有带路,一行人陪着区长围绕山湾转了一圈。大家都啧啧称赞清山秀水,青砖布瓦,一派原生态美景。西河潘湾简直是一片世外桃源,藏在深山人未识。副区长总结了六个字:山美,水甜,茶香。回到潘富有家院子,区乡村的开发西河潘湾的规划意见基本统一了。李先念在这里打过游击,可以搞红色旅游;山清水秀,可以搞山水农家乐;山高茶香,可以搞茶乡生态游。

副区长说:“说来说去,就一个,旅游。来时书记区长说了,省里搁我们市搞农业综合改革实验区,我们区要先搞新农村示范点,让我们看看西河潘湾怎么样。”

乡里书记一拍大腿,说:“哎哟!还让我们想了半天,原来区领导早有锦囊妙计。”

副区长接着说:“改变西河潘湾面貌,要以新农村建设为统揽,科学规划,系统开发。你们注意到没有?湾里有八九个七、八十岁的老人呢。”

潘富有插话说:“那是你看到的几个。全湾一共十七个七十岁以上的老年人,九十多岁的六个,百岁老人两个。”

副区长继续说:“看看,不足百人的一个小山村,就有这么多长寿老人。它这个山泉水、空气含氧量拿去化验分析一下。弄不好就是保健矿泉水,就是天然氧吧。”

临走,副区长一行又驻足河边,回望西河潘湾。淡淡的雾气和炊烟缠绕在一起,绿树掩映下的青砖布瓦农舍古色古香,轻烟缭绕的西河潘湾仿佛是天上人间。区长感叹地说:“藏在深山人未识啊!”

乡书记迎合道:“茶叶节来过的人都说好,感觉像发现新大陆一样。”

副区长看看他,说:“区乡好生规划,要有一点儿环境艺术的眼光,严禁大拆大建,千万不能建火柴盒、鸽子笼式的平房楼房了,那不是现代化新农村的最好标志。因为不通车,因为闭塞,才留下了这一处古朴的庄园,要把建设和保护很好地结合起来。”区长又指指岸边一堆捞上来的木料,“可是这桥是示范点的掐脖子工程呢……”

交通局领导说:“还是修木桥与村庄和谐呀!”

副区长看了他一眼,说:“你什么意思?拣轻怕重!不是什么都是越原始越好。这是西河潘湾的进出咽喉啊!现在你修座木桥,它和新农村不协调啊!”

乡书记将军道:“对嘛对嘛,低标准是最大的浪费。区长,西河潘湾里面的建设,乡里牵头搞,一定按区里要求高标准搞好;西河桥你就交给交通局,他有办法,也一定会建好。要乡村配合的,我们坚决配合好。比方说,把村部迁到西河潘湾,以符合村村通项目要求;从桥头到四望山的道路,可以靠红色旅游项目;新农村建设有交通项目就更合适了。”

副区长就对交通局长说:“就这样了,西河桥你交通局负责,标准,能过十吨汽车。”

随行的人们都鼓起掌来。



                               8



一个多月以后,建桥的机械设备轰隆隆开进西河潘湾的新大桥工地。村小的学生锣鼓队一早就在工地敲起来,西河潘湾老老少少近百人都来工地看稀罕。区乡村来了好多人,乡政府准备了一万响的长鞭。区新农村办主任主持了开工仪式,副区长在锣鼓声中按下了桩机的按钮,鞭炮声和着机械的轰鸣声响彻云天。

公家办起事来和老百姓区别大了去了。机械化施工,建一座五米宽、六十米长的钢筋混凝土大桥,比西河潘湾人自己建座木桥还显得容易。人家也不管水深浅,用钢板一围,将里面的水抽干,就向下打桩建桥墩。潘富有领着乡亲们上工地做义务帮工,人家还不要。潘富有不管这些,每天都要来工地,站在岸上呆呆地观看施工;不然,他晚上睡不着觉。

大桥列入了区重点工程,施工期间区委书记、区长都来工地督察过,书记还为大桥起了名字,叫“连心桥”,取党和农民心连心之意,也和天心寨有内在联系,党是妈妈党是天嘛。大家都说贴切。区新农村办还请了书法家题了字。实际施工期满共不到十个月,一座两孔钢筋混凝土双向预应力拱桥就建成了,桥栏杆还是仿松树的。

这十个多月,西河潘湾变化也很大。西河潘湾成立了茶果合作社,乡政府帮助在新桥西河潘湾一侧建起一座牌楼,上头用红漆写着“西河潘湾茶果合作社”,两边写着:落实科学发展观,建设富裕新农村。新农村规划区里也批下来了,潘富有等几家用无息贷款建设的农家旅馆主体工程也完工了;蔡老板投资复建的天心寨已见雏形,他和西河潘湾茶果合作社合资创办的天心茶叶公司也已经注册成功,具有三百多年历史的天心寨茶社也将在申城茶叶大市场恢复营业。

潘富有还特别忙了一件大事,他专门请来附近最好的石匠,打造了一块两米高的建桥纪念碑,在桥那头建了一个一米多高的大理石基座,将纪念碑结结实实地安放在上面。纪念碑上面雕刻着“连心桥”三个大字,下面刻着村小老师代写的碑文,背面刻下了时任区乡村领导、建桥单位。正面的碑文中写道:

“西河横亘于世久矣!自元以来,先人拓荒于此,山若关隘,水为天堑,五百年潘湾,一隅偏安;至若共和,太平盛世,衣食足安。然山挡脚步,水阻发展,咫尺之外,仿若万里关山。一叶扁舟,何以承载潘湾人飞渡西河宏愿。改革开放,科学发展,党的惠农政策春风吹来,天心山昂首,西河水含笑,彩虹飞架南北,从此横跃天堑。昔日世外桃源,今天社会主义新农庄。看一桥铺就开放大道,潘湾人直奔小康。右岸是潘湾百姓,左岸是伟大的共产党,是为连心桥梁。立碑纪念,千秋不忘。”

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区新农村办操持了新大桥通车典礼。大桥栏杆上绑着的彩旗迎风飘扬,纪念碑上披着红绸,准备进湾的大车小车前脸都挂着红绸花。大桥两边挤满了远近赶来的人们,现场锣鼓喧天,喜气洋洋。上午九点五十八分,区长主持通车典礼开始,区委书记拉着潘富有走到碑前,共同揭下了纪念碑上的红绸,“连心桥”三个大字红光闪闪,鲜艳夺目。鞭炮炸响开来,大桥两端人群顿时暴发出热烈的掌声,锣鼓敲得更热闹了。

西河潘湾人祖祖辈辈想在西河上建桥的愿望,终于在新农村建设的今天实现了,潘富有忍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花。区委书记握着潘富有的手说:“大桥通车了,应该高兴。”

潘富有抹掉眼泪,说:“书记,我就是高兴呢,我今天是太高兴啊!”

区委书记说:“那就好。走,我们乘车过桥。”

锣鼓声中,参加通车典礼的车队缓缓驶过连心桥,直接开进湾里的稻场。汽车开进西河潘湾,还是西河潘湾有史以来的第一次。这一次,跨过了西河潘湾五百年历史,标志着西河潘湾掀开了新农村建设的新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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