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一步之遥》很多人都想打姜文一顿

楚留香

　　采访间隙，《一步之遥》宣传兼编剧之一的阎云飞告诉姜文，有网站打算为影片做个大辩论，请来支持的和不支持的各自阐述，姜文兴致勃勃地说，诶？那我能不能去当这个裁判？看谁说得对！电影首映场遭遇现场零星掌声及网络差评的48小时后，周刊记者在姜文工作室见到了电影的大多数主创，从导演姜文到摄影师谢征宇，以及包括廖一梅在内的四位编剧，桌子上是青枣、瓜子一类的零食，采访的气氛十分像茶话会，看上去大家的情绪都没受影响。制片人马珂说，首映第二天他们又在影院安排了放映，观众跟他说，没觉得有网络上说的那样啊，“所以我们最想听的是主流声音。”

　　—教父姜文

　　在姜文掷地有声地问媒体“干吗天天为资本家着急，帮着计算他们的票房”半年后，《一步之遥》迎来了院线经理们的支持，首日排片比率达53.80%，黄金档近60%，零点场1785万的票房新纪录也回报了院线的信任。在市场的暖意映照下，姜文也对那些读懂了他的知音人表达着热情。上一个采访显然让他意犹未尽，一直回味着“那哥们水平真高，说我这电影是在聊真相，总结得真好。”他用《一步之遥》里的情节来回应首映之后网络的一片差评声：“现在的情况我都在电影里拍下来了。”他说的那段戏是王志文演的王天王，在完颜英死掉后的两年内，一直以戏剧的方式表演着马走日是如何杀死完颜的，马走日请求他不要再这样演，真相不是这个样子的，他却在舞台上问群众，我还要不要演？不演了你们答不答应？在王天王的催化下，马走日变成了最后的样子，“整个都很像现在所谓非议、争议的状况。”

　　傲娇应对质疑

　　当天宣传团队给姜文安排了四个专访，再加一个在线访谈，或多或少，记者都聊到了首映后的一些质疑。摄影师谢征宇反问，这电影真的看不懂吗？廖一梅说他们根本没时间看网上的评论，“顾不上，何况那些评价都没什么技术含量，有什么好看的呢？网上天天吵，吵得太多了。说俏皮话谁不会呀。”但显然姜文对一些评价不舒服，“有人说这片就证明了廖一梅就只是某人的媳妇儿，这是什么评价？这还把廖一梅给裹进来了，她是编剧！”

　　在线访谈面对网友的质疑时，姜文和他的编剧团队证明着他们也很能说俏皮话。有网友问怎么看批评这部电影舞台腔问题，廖一梅回应：“这话儿是对我的肯定吧，说它舞台腔，那我就希望电影能像《恋爱的犀牛》一样，演上15年，永远在上映，永远不停。”话音刚落，姜文鼓起掌来。至于舒淇[微博]的配音是不是让人出戏，姜文点名编剧孙悦回答：“周星驰周润发都配音，配完了之后不也是更好吗？舒淇也是苦练了北京话的，但最后咱们还是看一个整体效果。”确实也不是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个问题，在周刊采访之后另一名媒体人就向姜文表达了对舒淇采用配音的赞同和喜爱。所以姜文强调：好不好都得大家说，王天王说了不算。他傲娇地表态：“我其实玩儿命拍，一个难看的我也拍不出来，起手就变成好看的了，而且有这么多的编剧，我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葛优、王朔、述平、廖一梅，我照死了往坏了拍，我也拍不成。”

　　有钱，任性

　　在贺岁档映前期待调查里，《一步之遥》显然是最高的，上映前一个月，格瓦拉合作零点预售IMAX票房已达400万，超过《变形金刚 4》零点场 IMAX 的表现，在各大电商平台预售票房达1.2亿。而姜文也在一次次与媒体的交锋中逐步展现出一个霸气而任性的魅力形象，群访时，他常常用插科打诨的方式来“调戏”记者，围观记者看起来都甘之如饴。即便有时候会出岔子，比如历年来“教训”记者的轶事被周刊总结在了《如何正确地采访姜文》的专题文字里，今年戛纳电影节上他和某网站记者简直要剑拔弩张的对话也是一例，但这些过往最终都被叠加进姜文的魅力值里，伴随着大众对其导演作品的热爱，演变成传说，一篇不知来源的姜文带着儿子在戈壁滩上撒野的鸡汤文在互联网上就流传甚广，人们愿意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步之遥》上映前，首度出现在姜文编剧团队里的女性廖一梅则适时总结了姜文的另一个未曾被发掘的性格空白，她说，从本质上来讲，姜文绝对是个害羞的人。“羞答答的姜文”令姜文好感度再度提升。相对应地，电影《一步之遥》的营销思路也充满了“姜文式”的霸气，他们承包了首都机场旁的草地，令乘客在空中俯瞰“一步之遥”，首映遭遇审查风波给影片增加了一波三折的传奇色彩，片方表示首映场地hold住，不退订，首映礼当晚国家交响乐团和郎朗联袂制造开胃菜，电影的期待值在这样的背景中达到了顶点，社交媒体上有网友用“有钱、任性”的流行词表达着对姜文和电影的喜爱。然而，首映以后，这个词成了评判电影质量的双刃剑，差评在网络上飘荡，姜文觉得，这和他以往讲话不理智有一定的关系，情绪化会招来情绪化的态度。廖一梅要更直接一些：“装傻难道是一种风气吗？”马珂则说，造神的和毁神的是同一批人。

　　影评人直桃桃淘电影给电影打了三颗星，一方面他说这是一部玩得很疯狂的电影，随心所欲，另一方面他觉得“极度个人化和剧场味，会让很多人不舒服”，其中也包括他。任性得过high了吗？姜文的回答还是任性：“过去有戏说上一碟子腌白菜，唱得多好也就是腌白菜。我呢，确实不喜欢这样，我要么不上菜，要么就上着实了，大伙儿就吃舒服呗，四年一回肠胃也受得了。”

　　审查之下的趣味

　　采访刚开始没几分钟，姜文表示他要去上个厕所，让记者和编剧们先聊。没想到，直到工作人员进到会议室提示采访必须结束了，姜文还没回来。等到他再露面时，记者问，“导演你是尿遁了吗？”他一愣，“尿遁是什么意思”？接着又接过话去，“这个词，审查就通不过，低俗，连硬硬朗朗都不行。”廖一梅在一旁不忿地补充：我妈还责备我说你怎么参加一个低俗的电影，我说妈，硬硬朗朗的算低俗吗？非说这里头有性暗示。在告诉网友《一步之遥》高潮迭起后，姜文又特意解释，观影高潮。可一个著名的段子早就收罗进《如何正确地采访姜文》里，女记者抱怨“哎，脑子很累，它(《让子弹飞》)老在高潮处”， 姜文是这样接话的：“你不喜欢高潮吗？难道你只喜欢前戏？如果你觉得累，也有情可原，毕竟是2个小时的高潮。”《一步之遥》里他还保留了文章[微博]的一个设计，在与葛优通电话的过程里，文章的手一直放在身体下方，这个充满暗示的动作是文章想到的，姜文觉得很有意思。电影处处充满了姜文喜欢的意趣，比如那英[微博]的名字“竖弯钩”，谐音swan girl，和姜文出演的手机广告词一脉相承，“我喝了杯果汁儿，有120卡路里。“我吃了个汉堡包儿，有1230卡路里。”“这好吗？”“嗯……可是好吃啊。”然后再给记者解释电影到底讲了个怎样简单的故事时，姜文立刻现学现卖，嗯，马走日他……尿遁了。

　　女性的仗义


　　姜文的编剧团队里一下子出现了四位女性，问他和这么多女生一起工作是不是最开心的一次，他点头，“我愿意跟女孩儿工作，女孩儿仗义呀，男孩当然也仗义，但女孩儿的仗义持之以恒，男孩就容易一时兴起，而且男孩社会责任也多，他不能仅仅想着仗义来解决问题，还得想很多前因后果，社会压力比较大，女孩儿有时候更感情化一点。”在葛优和王志文都表示要回家琢磨琢磨再说后，洪晃是第一个站出来力挺姜文的，公映前夕，她在微博上写道：“我还是挺姜文，他是中国导演中唯一坚持关注中国社会的，《一步之遥》是对中国过去几十年追捧金钱的评论，让所有人不舒服的是这部电影是我们社会的镜子，让你看见一个为了钱，离疯狂只有一步之遥的自己。难怪不舒服。从来没觉得这片子是讲爱情的。”廖一梅也替姜文的“自恋”打抱不平：“我还觉得他简直太不自恋了，他把自己的镜头都剪得其短无比，明明还可以再定几秒的，结果刷就过去了，他好像不怎么爱看自个儿。”至于根据阎瑞生案创作的电影故事，廖一梅则明确解释了主创团队的兴趣点并不在故事本身，“一个再奇巧的故事如果没有人能触及到最根本的内心，都是没意思的。所有故事的本质都是关于人的，所以没有必要探讨这个故事有多么离奇，就是看这个故事里能否摸到人内心从未见到过的自己，马走日看到的就是从未见过的自己，他以前没想过自己是这样的，在生死存亡的时候不选择生。这个故事本身不稀奇，如何去解读它才是比较有趣的。”


　南都娱乐×姜文

　　“没有那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

　　南都娱乐：很多人评价姜文头一次拍这么浪漫的电影，在我看来，这像是你写给太太的一封情书，虽然每个人都很美，但我觉得周韵的镜头是格外有爱意的。

　　姜文：你很准确，你很敏感，但情书真不是，我费这么大劲儿在这里写情书呢？这个故事其实很简单，你只要恋爱过，你看得就特别入心，多恋爱几次就看得就特别透彻。但是恋爱太多就看不懂了，因为你太乱了。没恋爱过的可能看得有点费劲，当然有想象力的也可以。

　　南都娱乐：那么找太太来演戏是顺理成章还是也得有个过程？比方以前你找其他人演戏得写长信。

　　姜文：长信都是写给男的，给女的我没写过信。女的其实比较容易交流，就说拍个戏，就说好啊，就来了。

　　南都娱乐：在女生这里你是不是从来没碰过钉子？

　　姜文：分什么事，拍戏不会。我记得我第一次拍戏，《阳光灿烂》的时候，我啥都不是，我给斯琴高娃打电话，这大姐当时在瑞士，我跟她说大姐你来帮我演个戏，她说没问题。她后来来了，她问我你演什么呀？我说我不演，我做导演。她说啊，我就想跟你演戏啊，你必须演一段。我说这里面没我合适的啊，演马小军我老了，演他爸我又小了。直到开拍大姐连剧本都没看过。其实周润发来演，也没看过剧本，就是信任吧，到今天我都很感谢他对我的信任。

　　南都娱乐：你觉得为什么你在女生面前有强大的魅力？

　　姜文：发哥不是女生啊。还是分事儿，我要让人给我挑桶水人家肯定不干。拍戏这个事儿，一方面对我抬举了，一方面做演员的，能有一部好戏，像老姜这么认真写的戏，现场又那么呵护，为什么不来啊！你想想，拍鬼子来了，那些日本演员，什么都没问就来了，为什么，很简单，我能不能也成夏雨啊，人家都是专业演员。我觉得我在这个行业内还是有这个美誉的，大家都愿意跟我合作，也是我的努力所造成的。光请人喝酒不行，光写信也不行。

　　南都娱乐：可你总给太太留一个角色，这会影响……

　　姜文：我也没老留，《阳关灿烂的日子》就没有啊，(那时候你都没跟太太一起啊)结不结婚那也可以留着嘛，哈哈。这么说吧，要么就是我太太，要么就不是我太太，那怎么办啊？

　　南都娱乐：我有朋友解读这部戏，说电影之所以从老佛爷讲起，是因为你以前演过《大太监李莲英》，有这个渊源吗？

　　姜文：哈哈哈，没有这样对号入座的。这话只是说马走日这人是好吹牛的，他把这个事儿说得像真事儿，其实他跟老佛爷根本就不沾边，吹牛吧，只有像武七这样的人才会信。怎么可能一个国家的灭亡是靠剪不剪辫子呢？

　　南都娱乐：所以这戏也并不是像外界解读的致敬了不少经典作品？

　　姜文：我这个啊，跟谁也没致敬，包括《教父》，那就是个玩笑，就说能不能让武七惨到像《教父》里的那个人那样去求别人呢？同时还好点面子，还是大帅的儿子，我们愿意看到这种讽刺性和戏谑的场面。这个电影确实也可以不按这个格式拍，这都不叫致敬，就是恶作剧。

　　南都娱乐：大家都特爱解读你的电影。

　　姜文：我给你交个底，我这人说话速度比较快，小时候还是个结巴，为了把结巴治好，我就省略一些话，所以呢，听起来大家就觉得都听懂了，好像还有点回味，其实就是从结巴改不结巴之间的过程带来的情况，当然了，还有什么人结巴呀，就是想得太快嘴跟不上，那种人当然是很多了。但我(这儿)没有那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

　　南都娱乐：但这部电影台词如此密集……

　　姜文：台词密集不赖我，这是因为我们有这么多戏文系的才女，你让她们随便都能写很好的。

　　南都娱乐：所以你舍不得剪掉一点儿？

　　姜文：没有，就像廖桑(廖一梅)说的，她们写的起码能剪出十部《一步之遥》来，我们现在为了给大家上点好吃的，赶不上鲍鱼的，我们都留着呢，留着以后将来出导演版，做《二步之遥》、《三步之遥》甚至到《十步之遥》，都能剪出来。要对观众负责，我才给观众上硬菜。

　　南都娱乐：可我的感觉是这部电影一直在让我吃鲍鱼，容易吃顶了？

　　姜文：嗯，没沙拉。那这说明我这人实诚啊，下回我把鲍鱼做成沙拉，过去有戏说上一碟子腌白菜，唱得多好也就是腌白菜。我呢，确实不喜欢这样，我觉得要么不上菜，要么就上着实了，大伙儿就吃舒服呗，四年一回肠胃也受得了。

　　南都娱乐：但我还在消化……

　　姜文：也不必硬性消化，自然消化就行。比如要非得消化马走日是不是跟李莲英有关系，这就是多余的消化。

　　南都娱乐：对了，我刊做过《如何正确地采访姜文》，你觉得我今天算正确采访了吗？

　　姜文：嗯……还缺一件风衣。

　　那么这个故事到底难懂吗？听一下姜文的解读


　　其实就是男人和女人怎么能够在爱的过程中互相不受伤害。因为爱有时候除了甜蜜也会有误会，马走日又不是一个小嫩肉，翻译成现在的话叫小鲜肉，他有过一些恶习，有过一些令人讨厌的想打他一顿的毛病，当然，我演这个并不难了，有很多人也很想打我一顿，我就把马走日的毛病前三分之一彻底展现出来。但是，居然，他愧对了舒淇，舒淇这么楚楚可人的一个人，而且还尿遁了！尿遁完之后，和王志文偶然的交集中，他发现有一点是不能忍受的，可以侮辱他自己，但不能把他已经愧对的，他爱的人，舒淇同时给侮辱了。尤其是从王志文嘴里，所以他暴露在警察面前了，这个暴露实际上是成了他可杀不可辱的底线的真正骨气的暴露。而这样的骨气和底线，他自己没发现，他以为自己是浪荡公子，这次是对他一种考验，他自己都不知道，直到葛优跟他说清楚了，你其实还被可杀不可辱牵绊着，不但要从名誉声誉上杀死完颜，还得从精神上杀死你自己，以换得苟且偷生。在生与死的选择上，马走日居然选择了生，他愿意活，愿意参与别人对他的辱骂。但到了现场王志文给他穿上那样侮辱羞愧的外衣和标签之后，他最后一刻崩溃了，这种崩溃恰恰是他的傲骨和底线的又一次展现，他自己也没有发现，这个时候他的行为被另外一个本来也要枪毙他的武六发现了，或许这个人不是人家所说的无耻之徒，于是有了后边的营救，有了真优美对高仓健似的营救，但不仅仅是英雄救美或美救英雄，在激烈的母女对战之后，马走日理解和明白了，爱是必须珍惜的，尤其来自异性的爱，不珍惜是有罪过的。于是，他觉得武六给他的爱太多了，他不值得武六这么爱他，他甚至把武六打晕为了不使她卷入这场生死绞杀中，向众人宣称是他绑架了武六，迎向了子弹，在子弹打到他身上的短短时间里他忏悔了，他辜负了爱，又承受不起新的爱对他的拯救，才面对了死亡。

　　采写_本刊记者 张燕 摄影_本刊记者 邵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