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一树桃花
风软了的时候，云霞般的轻红便缀遍每一隙林间的荒地，那是金达莱突破雪层的第一声轻吟，布谷满山。乡下的姥爷来信了，华儿，你前些年回来时种下的几棵桃苗长大了，还结了四个小桃呢，我们给你留着……
几千里外的边关，看得到童年的信息是一种怎样的慰籍啊！为了那几个小桃，为了那桃树下的姥爷奶奶（姥娘），这枪杆也得握紧点吧？
风很硬的时候姥爷走了，去了那个很远的世界。我拼尽全力把姥爷葬在另一个很远的乡下，那儿背坡面河，是一个远房亲戚帮着照看的。后来，最疼我的奶奶也去了。我的童年就葬在那个小河边了，合着金达莱和小桃的记忆。
在从失去母亲的悲痛中醒来的时候，我也去祭扫了姥爷和奶奶的坟茔。清明时节，坟上已经有人添了新土，我还是借了一位农妇的铁锨为两位老人续了些自己的心意。祭拜完毕，不见了那位铁锨的主人。
在庄子的尽里边，门前有桃树的那家就是了。人家说。
好找，那棵桃树实在扎眼，满村土垒间，只一棵桃树，夭夭的栖满蝶翅样的粉红色花朵，轻云似的低低护定一蓬小小的柴扉。迎接我的竟是那位远房亲戚，二表舅。
刚才你二妗子回家说你来了，在给你做饭呢。
啊！那是二妗子？……怕来不及吧，会误了火车。
不会的，有我呢。
为了不违盛情，再说，这些年还是人家照看姥爷奶奶的坟茔，我只能留下吃饭了。幸亏还带着礼物，不至于尴尬。
乡下人很穷，但生活得很坦然。他们聊收成，聊出路，也聊谁谁家的小子丫头出息了之类。接触一个很遥远很陌生的世界也是一种新鲜，我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二表舅是语文老师，看我总是沉默就和我聊起文学，这才有了话题。聊得投机不觉晚了。让你表妹骑车送你去县城赶车吧。二表舅说。
表妹？
是的。
表妹很小，不过十八、九岁，清纯的象门前小河里的春水。她使我想起儿时看的一部电影里喊嘎子哥的那个小女孩，一付很羞怯的样子，只是表妹比她大些。她带得动我？我带几分怀疑的问。
带得动。
十几里乡间路，坑坑洼洼的，我一个30多岁的大男人，怎么会让小小年纪的表妹带着呢？我带你吧。刚出村我就提出。表妹还要逞强，我已经下了车。
在这样的路上骑车是需要技术的，何况还要带人。坎坷的路面把表妹颠得直往我身上靠。对不起！表妹总是轻轻的说。
没关系。我坦然的说。
起风了，看来要下雨我不觉骑得快了些。不出一里地，表妹两次被颠得掉下车。
表妹不再道歉，也不再轻轻的抓我衣服，而是紧紧抱住我的腰，上身贴在我身上。我颤抖了一下——深知只有如此才可以免得被颠掉，只好装得更加坦然，若无其事的聊起乡村风情，城市习惯之类。
你不能谈点文学吗？表妹轻声说。
啊？好啊。
于是我脚下艰难的蹬着车，口里从诗经谈到唐诗宋词，不觉间细雨霏霏而落。
她不时插话提问，你知道崔护吗？
知道。
那桃花诗呢？表妹原本清脆的声音不知怎的变得有些沙哑。
那样的名诗当然不会忘记。但我也有点异样的感觉，小丫头不会想多了吧？整个身体象是在发烧。
前面就是大桥了，连接县城和乡下的虹一样的桥。表妹，下来吧。
怎么了？
到了。
不是去车站吗？
要翻这座桥很累的，而且下雨了。
就在桥边的几棵桃树下，她跳下了车说，其实不要紧的，我们可以推车过桥。
是的，可那样你回家太晚。
我熟悉这里的路。
但我不能让你冒风险，待会儿雨会下大的，更不能让你冒着大雨回家，怎么蹬得动车啊？
那……我看着你离开。
不。我看着你回去。
我坚持着，摘下自己的毛线手套递给她。她并不带上，只是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把手套捂在胸口殷殷地说，能留下一首诗吗？
可以，出题吧。
就是今天，就是现在，看那些桃花……她指着桥边的几株桃树说。
三月桃林碧芳踪，半栖蝶翅半栖风。负手曾觅青鸟句，叩枝遥闻红鸾声。有心折得蟾宫桂，无意插向细雨中。待得新香犁旧韵，漫坡帝子扶苍龙。我随口胡诌着。
啊！她满眼惊异……在我一再坚持下，她呆呆的掉转了车头……
后来，二表舅来信婉转的说起表妹回来病了，发烧的时候经常喊表哥之类。
此时我深深后悔不该诌那几句破打油诗。
那么多年过去了，不能不看看姥爷姥娘的坟茔啊。
又值清明。祭拜完毕，去看看二表舅。村子虽然变了样，但是，老远的那树云霞般的桃花夭夭的护着一座砖砌的门楼。
你表妹就葬在你姥爷的坟旁边
啊！表妹？……
二表舅含泪点了点头，她走的时候一直抱着你的手套，念着据说是你的诗。
唉！那是什么诗啊？我的愧悔自心底迸发，一阵眩晕袭来，有些站不住了，恍惚中好像看到表妹胸悟手套口吟着三月桃林碧芳踪在桃树下徘徊…… 真是好文采啊，膜拜了 不得不承认你的文采很好，哈哈 谢谢分享了，写的不错哦好久没看到了 谢谢楼主你的文采真的不是盖的嘿嘿 恩很有同感的说。写的很美呵呵
页:
[1]